第71章 第71章贺衍翻个身,转向苏麦麦……

    几个孩子凑在一块,不怕餐桌上不热闹。

    姜阿姨的厨艺很好,平时贺总政委倡导廉俭,也就做做家常小菜,味道已经能打十分了。今晚上为了迎接小苏和贺衍回家,特地准备了这一桌子,可谓美味佳肴色香俱全啊。

    大伙儿边吃边聊天,周茜还有她领来的表妹杜敏、杜敏对象频繁地夹着菜,不仅自己吃,也给自家两娃拼命夹,碗里的还没吃完,却先要把菜都装满。

    就连一贯大大咧咧的贺辞琅都看不下去了,嘀咕道:“三婶,你们是不是特意饿过几顿过来的,咋这吃相?”

    彭若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心里有点膈应。老三和周茜一家四口整年都在这边蹭饭,这倒也没啥,都是一家人嘛,多几双筷子的事儿。可今晚明明是给小苏贺衍接风洗尘的,真不必这样计较。

    只是她修养好、忍耐惯了,彭若竹便温柔地给苏麦麦夹菜:“小苏多吃点,这是姜阿姨特地给你做的湖北菜。平时上班辛苦,你离家又远,想吃吃不到,休假这段时间啊,想吃什么就和阿姨说。姜阿姨的手艺好,她都会做。”

    周茜听了,就觉得妈是不是话中有话,这才把夹菜的频率放缓了些。

    苏麦麦尝了一口东坡肉,直夸味道好吃,说改天要向姜阿姨学习学习,听得姜阿姨也笑呵呵的。

    彭若竹便问了她日常生活习不习惯,以及工作上的事儿,苏麦麦都一一回答,还列举了一些采访美丽新军嫂时的有趣话题。

    她声音悦耳,穿书前又是学新闻传播的,能把故事说得活灵活现,听得孩子们都津津有味,举着筷子忘记了吃饭。

    杜敏就不痛快了,她高中毕业想去当兵,没选上,又想进军区报社当文职。起先托表姐周茜家的关系,先进去试岗做校对,结果经常错别字和符号没仔细,半个月不到就辞退了,之后再想调岗进报社,人家不收了。杜敏为此耿耿于怀,今天听表姐说起,贺衍哥那个媳妇进了报社,做的还是她梦寐以求的记者,她就想亲自过来瞧瞧,看到底哪里比自己能耐。

    结果也就是够漂亮而已嘛,没看出强在哪了,哼,想想杜敏心里更不舒服。曾经她也希望像表姐一样嫁进贺家,贺衍哥看不上,结果现在却让一个路边遇见的退婚姑娘捷足先登了。

    今晚非让这个姓苏的女人下不来台不可!

    杜敏就似笑非笑地张口:“小苏,你们社里那个欧主任,是不是个戴眼镜的,没啥脾气的中等个?我见过他两次。他那人好说话没啥原则,难怪能让你随便进去做记者呢,肯定是看在贺衍哥的面子上吧?刚好就运气凑巧,让你随便拍了两张照片用上了,若换到咱们总军区,只怕门槛都摸不到的。”

    周茜暗自夸赞表妹说话专挑痛点,便逮着机会见缝插针:“要不怎么说还是和四弟结婚好啊,这如果留在农村老家,别说是一个军区记者了,就是镇子的喇叭员都轮不上。难怪人人都想攀高枝嫁干部,咱们军区大院里多少这样的家庭,有的女方嫁了又不本分,三天两头的闹些花边绯闻……这么一想,不工作也不行。虽然咱们这样的家庭,多弟妹一双筷子也不是养不起,但闲着无聊,只怕也像别家那样闹起传闻来了。”

    周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三正在茶几上陪父亲吃饭,只见话音未落,老爷子的筷子就明显地顿住了,浮起不悦之色:“该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

    彭老师爱护小苏,这话哪能听不出刺儿呢?她忽然有点不理解,自己一辈子尽心尽力地为着这个家庭,几个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可绝对比亲生的还要照顾。

    尤其贺钊是贺总政委前妻的小儿子,为着这个,她对贺钊格外贴心,就连老四贺衍出生后,也仍然什么都让着老三。怎么到长大了,老大和老二跟贺衍关系都好,偏偏最谦让的贺钊却是跟贺衍过不去呢。

    放在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小苏第一天到家,也不该这样话里话外的磕碜。

    彭若竹不想明着惹周茜,便只意味深长一笑:“杜敏你也进过报社,该知道的,即便安排关系进去试岗,干不好还是要辞退。小苏一进报社,就连续负责了这么重要的采访,可见是有工作能力。”

    一下子说得杜敏被噎住,心里的妒火更加难捱起来。

    贺衍就知道贺钊把三嫂那几个带过来蹭饭,纯粹别有用心。

    他的媳妇不容许欺负,贺衍容色淡淡,但嗓音冷沉:“小麦的工作是分报社主动邀请,我事先并不知情。她就算不工作,每个月发表文章的稿费,也不比我工资低,劳烦三嫂你们操心了,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啊?还能发表文章?

    副团级军干部的工资一个月一百二三十块,驻疆军人还有各项补贴,加起来可不少呢,小苏竟然能赚这么多??

    听得包括彭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了,要知道,眼下是个尊重知识分子和文化创作的新时期,能在报刊杂志上写文章发表很厉害的了。

    二姐贺涵激动起来:“哎呀,敢情我们小苏不仅会外语,厨艺好,还是个大作家呢!”

    周茜酸溜溜的:“是哈……对了,都发表在哪呢?我去报纸上翻翻那些小豆腐块儿,没准都能找着弟妹的‘文章’。”

    呵,豆腐块?故意指的犄角旮旯吧。

    贺衍冷哂。侧头凝了眼苏麦麦,苏麦麦读出了暗示,让她可劲儿炫耀。

    既然婆婆、二姐都这么护着自己,苏麦麦自然要长长脸了!

    她便做谦虚模样道:“大众文学、故事汇、青年月刊、妇女文摘等等,有写散文也有长短篇小说故事。结婚后才开始创作的,投出去六篇,已经发表了五篇,另一篇是前些天刚寄出的,估计要等下个月有回信了。”

    距离结婚才多久呀?投稿光来回寄信都得用两周时间了,竟一口气发了五篇!

    彭老师是热爱文艺的,她从前的家境很考究,但那个年代不容许。这些年生活琐碎一直耽搁着,渐渐便把触手可及的变成了未能触及的遗憾。

    她目光把角落的钢琴瞥了瞥,一时感慨起来,更加催着小苏多吃菜。

    好媳妇,得好好爱护着,不能再像自己这样了。

    彭若竹温柔地笑道:“真好,你们现在正是大好的时代,勇于释放自己的热爱吧。回头把你写的故事和我说说,妈也有空瞅瞅。”

    又转过头,冲贺总政委骄傲道:“听听,咱们小苏不仅是军区报社的记者,还是个大作家!”

    贺总政委默不作声,把饭菜扒得呼呼响。彭老师不喜欢吃饭有声音,起初结婚后,几个孩子刚从乡下接来部队,个个吃饭都跟猪拱食一样,呼哧呼哧,噗噜噗噜,是彭老师硬给改过来的。

    贺总政委也给纠正几十年了,这会儿又开始响。彭老师不屑一顾:哼,让他去装吧,看他能装上几天。

    这种好媳妇上哪去找。

    周茜心里发涩得更厉害了,这几本杂志在全国的知名度那么高,小苏竟然投几篇就发表几篇。对比一下自家表妹,她是真说不出话来。

    吃过饭就都散去,各回各家了。

    晚上贺昀开心得舍不得合眼,到了九点还在床上跳来跳去的蹦跶,还说要和爸爸还有小麦妈妈一块儿睡。

    苏麦麦就拿起一本童话书来,给他念睡前故事了。刚开始贺昀舒适地睡在中间,但在中间他忍不住老蹬被子,他就换去睡旁边了。让爸爸睡在中间,小麦妈妈睡在另一个旁边。

    贺昀让小麦妈妈把手搭在爸爸的身上,这样贺昀就也能握到小麦妈妈的手了。

    “小麦妈妈,我明天醒来后,可以只唤你‘妈妈’吗?我想像哥哥姐姐他们那样,只叫妈妈。”瞌睡的五岁小孩呢喃着。

    “好啊,小昀叫吧,我就是你妈妈。”苏麦麦越过贺衍的胸膛,亲了亲贺昀粉嫩的脸颊。

    一会儿贺昀就香甜地睡了过去。

    等到小家伙睡着,贺衍悄悄翻了个身,转向苏麦麦,托住她的后脑:“我的呢?把我忘了。”

    苏麦麦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男人在讨睡前的亲亲。她娇憨起来:“不给。留着攒起来。”

    贺衍干脆主动亲了她一口,低柔嗓音:“让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我出发前已经托雷团长帮忙去调查,不会让人误会多久。”

    苏麦麦抿着嫣红的唇瓣,眼眸轻眨:“可你爸爸不喜欢我,这几天他一个人被边缘化,会不会不太好?”

    今晚周茜和杜敏在叽里呱啦的时候,老爷子拿筷子的手明显顿住了,显然的不悦。贺衍看穿那一幕却没揭穿,低哂道:“我看他对你没多大意见,他有意见的是我。他要真反对,以他的雷霆作风,今晚这顿饭谁都别吃得安生!”

    听得苏麦麦这才放松下来,她盈盈一笑道:“这件事我已经查出来了,不用你麻烦雷团长他们。”

    然后把发现邱小芳偷胶卷洗照片的事儿和贺衍说出,不过暂时让他先别声张,她还要再推波助澜一番:

    “明天我给陆韬打个电话过去。虽然知道阮护士长会主动发现,但我人不在六旅,总要知道事件的进展。”

    她的手指暖乎乎地搁在贺衍腹肌上,这会儿只开着一侧的小台灯。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女人娇媚的模样,贺衍直觉绷紧起来。

    苏麦麦顿时感受到了某种猛烈的袭近。

    男人冷隽的容颜上浮起一丝醋意:“都误会成这样了,还敢给陆韬打?”

    苏麦麦娇嗔说:“为何不敢?他也是当事人啊,我得先和他打个招呼。”

    贺衍俯下去,掂住她娇俏的下巴,亲了很长时间的唇。吻得苏麦麦的唇瓣就像樱桃一样红润可人,再继续就刹不住悸动。今晚儿子在旁边,两人就克制住了,关掉台灯,拥在一块儿睡下。

    *

    隔天早上,贺军和陈雪也都过来了。苏麦麦便打开行李箱,把送给各人的礼物都分了一下。

    她的礼物准备得很周到,送给贺总政委的是东北老参,听说贺总政委老家就在关东,对东北很有念乡之情。

    贺总政委没收,任小苏搁在桌子上,还是彭老师看不下去,用眼神示意姜老师收起来,搁去了他的柜子上。

    大哥三哥二姐夫的茶叶就不说了,孩子们也个个都有玩具和围巾手套。

    贺昀的是一艘海军轮船,高兴得他举着轮船就呜呜地在客厅转了两大圈。等到没人的时候,苏麦麦又给他嘴里悄悄塞了块巧克力,是托柳淑芳叫她弟从香江港买来的。

    这年头,若不在首都、上沪、广州等大城市,巧克力可是个难买的玩意儿。

    那浓醇香甜的味道化在口中,贺昀的眼睛都亮起了光芒,太好吃了,好爱小麦妈妈呀。

    哦不是,现在该叫自己的妈妈了!贺昀蹦蹦跳跳的开心着。

    彭老师和嫂嫂、二姐的礼物,则是港岛的牛奶洗面膏和美白珍珠霜,看着精致瓷瓶上的英文、繁体字,周茜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就算是让周茜自己去准备礼物,她也想不到小苏这样的贴合女人最爱啊。真个体面又珍惜的礼物!

    等到贺钊再跟她抱怨四弟的话时,周茜脸上抹着珍珠霜,感受那细腻的乳液在肌肤上逐渐溶化、吸收,她的帮腔就有点不那么自在起来。

    下午抽空的时候,苏麦麦给陆韬拨了个电话过去。

    陆韬正在加班,听到小苏打来电话很意外,以为工作上临时有事儿。

    苏麦麦只跟他说,周四那天下午她去二奎镇上买点东西,路过照相馆时,老板叫住她,误会她是部队的护士了。说前几天她的护士同事到照相馆来,帮她洗了她和一个男干部的照片,还洗了好几套。说她在部队跟男记者谈恋爱,不好意思放在部队洗照片。

    苏麦麦当时还觉得奇怪,以为照相馆老板认错人了呢。

    昨天到了总军区,看到老政委竟然收到了封匿名信,是苏麦麦和陆韬两个在六旅演练基地和食堂门口的照片。总政委很生气,如果不是和贺衍一块在当场解释,估计误会都不好澄清。

    苏麦麦想到陆韬还是个单身未婚军人,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只怕有影响。还是提前和他说一声比较好,让他有空去卫生所打听下,到底谁拍过他和自己的照片了。

    陆韬听得很是意外,这件事让他十分上心——总军区报社考核制度严格,如果干部个人作风出现问题,肯定革职调查。

    陆韬当兵提干不容易,绝不能容许出这种错误。而且他对小苏虽然欣赏,也曾羡慕过她和贺副团不远千里的缘分与坚定,但全然没别的意思,更不想因此给总政委带来不好印象。

    接完电话,陆韬就急忙去了卫生所一趟。

    第72章 第72章送一件毛衣管用的话,她……

    六旅卫生所的阮护士长在周四那天下午接到电话,听照相馆的老板问她,是不是邱小芳?说她上周去洗照片时把证件照落在店里了,让去取。

    阮护士长心里就疑惑,她好长时间没洗照片了啊,而且邱小芳就算洗照片,咋把电话打到自己这来呢。

    想到最近胶卷丢失的事件,阮护士长就跑到二奎镇的照相馆去了解情况了。听完照相馆老板的描述,她回到卫生所后暗中观察和打听了一天,并没哪个护士快退伍,或者在和干部悄悄谈恋爱。

    而邱小芳就算帮谁洗照片,也没必要偷摸编谎话吧,还有她拍照用的相机和胶卷是哪来的?卫生所的那台相机,如果经过领导批准,也是可以给同事们拍几张,可并没见邱小芳跟谁申请过。

    基于领导限期三天内必须找出胶卷,否则全体护士都要写检讨,还被取消年底评优资格。阮护士长正打算周六加班这天,正面查问邱小芳,这时候陆韬就找上门来了。

    听陆韬说,他们分报社的小苏记者被人偷拍了和他的合照,照片被匿名寄给贺总政委,差点影响了家庭和睦,还造成个人作风的误会。

    竟然还捅到总军区贺总政委办公室,诬陷的还是他儿媳妇?阮护士长立时感到问题不可忽视,连忙让陆韬和自己一块找领导汇报了情况。

    最后邱小芳被揪出来,小梅和小严从她宿舍床底下搜,果然搜出了丢失的那个胶卷,以及剩下的两沓照片。邱小芳赖无可赖,只得承认是出于嫉妒诬蔑,意图破坏小苏记者与贺副团长的婚姻。

    可她出于一己私欲,偷藏重要胶卷,并且完全不顾连累同事和上级领导受处分,这件事情十分恶劣。正值新兵入伍期,上级开会决议,便给与邱

    小芳做记过退伍处理。

    新的一周周二,六旅旅长便喊来卫生所领导,亲自给贺总政委的办公室打来电话,澄清了这个情况,并申明已严肃处理。

    终于真相大白啊,好端端的小苏受委屈了!彭老师和二姐贺涵都觉得出了口大气,不用再看老爷子摆副冰山臭脸了!

    就是嘛,小苏哪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她和贺衍的感情有多好,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傍晚下班后,大伙儿聚在客厅里,彭老师满面舒展,不忘奚落道:“这下看你还能耐?没有证据就妄下结论,怎么当你的大政委。今晚该上桌吃饭了吧,这划片而居还继续划不划?”

    贺总政委面无表情地端茶喝,仍旧硬着嘴皮:“随便你,最近你气焰足,你说了算。照片拍摄背景在演练基地,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你不是军人你哪会理解。”

    彭老师腹诽:端,就你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喽?虽然知道要调查清楚,但你不会调查完再发脾气?

    家里人口一多,大聚餐就做不来饭菜了,怕姜阿姨忙不过来。晚上彭老师做主,不管老爷子同意不同意,反正以他为小苏和贺衍致歉并接风洗尘的名义,在家属区的饭馆里订了一大桌子团圆饭。

    正好小两口结婚的时候,家里长辈也没给办过酒席,便把老大贺军一家、二姐贺涵和老三贺钊一家,全都叫了来,算是当着所有人面给苏麦麦和贺衍澄清了。

    吃过团圆饭回到家里,贺总政委把儿子和小苏都叫到了书房里,又耳提面命地说教了一番。

    这件事,难得老爷子主动找台阶下,贺衍就听他唠叨两句且无妨。

    贺总政委弯起手指,敲击着桌面:“十月的战术演练,你表现还算优秀,不出意外的话,首都那边和总军区应该都会给予立功奖章,你心里有个准备。”

    “……照片呢,虽然是诬蔑,但这件事也给你们年轻夫妻提了一个醒。在部队里工作,个人家庭作风与工作态度同等重要,同样关系紧密。想要保持上进,就得端正作风,不给别人留下什么模棱两可的猜测。小苏你刚来,被居心叵测算计,这怪不得你,但贺衍你就不对了,怎么不提醒提醒!”

    贺总政委默了一下,长辈给晚辈说啥抱歉的话,他委实做不出来,便慢吞吞道:“这次爸爸发脾气有点过,也不完全是对你,小苏你别放在心上,之后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吧。”

    话中之意,发脾气的对象更多还是贺衍。呵,贺衍早已习以为常,不过漠然笑笑:“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但别为难我媳妇,之后有气直接冲我来。”

    贺总政委脸色又绷紧了,他就没事找事操心,生怕贺衍立了功尾巴飘起来,总要找点事情点提点提。每次看着这个儿子隽朗的长相,就忍不住觉得他像个资本主义公子哥,偏偏还他就不是,还在部队里正气凛然,越干越出色了。

    罢,要从这小子嘴里听到什么服软的话,还不如看在他工作上继续表现,别给自己找气受!

    这么一想,贺总政委的气便立刻被一种骄傲感取代。其实贺衍才是几个孩子里最让自己欣赏的一个。

    谈完话,贺总政委送了苏麦麦一套黑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说给她用来写稿的。小苏买的钢笔和东北人参他很喜欢,好孩子有心了。

    苏麦麦就晓得,这算是把老爷子的怒气解决,一桩误会翻篇了。走出客厅后,她就挠了挠贺衍的手心,安慰他别把这些放在心上,老爷子估计当领导久了,要走个过场。

    贺衍可不在意,没让自个小麦受委屈就行。至于其他的,等到深夜没人的时候,他在浴室里把苏麦麦疼宠回来。

    *

    休假这几天,每天清晨吃过早饭,苏麦麦和贺衍便一人牵着一只小手,送贺昀去上幼儿园。傍晚又一块儿去接他回家,爸爸穿着军装挺拔魁梧,妈妈温柔又美丽,让幼儿园的老师都忍不住跟自己打听呢,贺昀过得开心极了。小家伙睡前笑眯眯,睡醒也笑眯眯,连梦里都像糖果一样好甜好甜啊。

    这天贺衍到军区办公楼去开报告会,苏麦麦就自己接贺昀放学了。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正在遛娃的骆大娘,带着骆小磊和骆小媛在树下玩耍。

    骆大娘见到小苏,亲热地和她打招呼,下火车好几天了,还惦记着在火车上吃到的茶叶蛋的美味。偏偏一次也没遇见小苏姑娘,难得偶遇,骆大娘赶紧跟苏麦麦讨教一下煮茶叶蛋的方法,每天都被这两娃子讨吃茶叶蛋,叨都叨烦了!

    其实最主要就是香料和调味料的选择,还有焖煮过程的火候和敲壳,苏麦麦大方仔细地和她说了一遍。

    骆大娘记性好,听完就完整地复述出来,又看着贺昀说道:“哟,你和小贺干部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俊!”

    “妈妈,他们是谁?”贺昀害羞地躲在苏麦麦身后,露出黑亮的大眼睛。但见骆小磊和小媛两人面生,都才刚来部队呢,也挺害羞的模样,他一会儿反而却不害羞了,敢绕出来跟他们一块玩石子。

    这会儿四点多钟,天色还早,骆大娘就邀请苏麦麦去自己那边的家属院玩玩,那边小孩子多。

    苏麦麦也有意让贺昀多接触不同的人,就带着过去了。

    骆大娘住的这块家属区,刚好前面就是以前部队训练挖的沙坑,果然聚拢着一群孩子,还有陪伴孩子的嫂子和大娘们。

    骆小磊和小媛跟在贺昀的身后,贺昀突然带起了新来的小伙伴,顿时让他生出责任感。他暗示自己要胆大,得让他们也一块儿玩,于是就凑到小朋友堆里,也挖起了沙子。

    苏麦麦左右无事,便站在一旁有趣地看着。

    沙坑旁边的石桌石椅围着几个家属,师级政务部主任葛宏的爱人潘建苹,就坐在人群中间嗑瓜子。

    旁边的贾嫂子吹捧道:“潘嫂啊,前些时候就听说你家葛主任要往上提职了,咋的正式公文啥时候下发啊?还等着你分享好消息哩!”

    潘建苹啐着瓜子皮,暗怪贾岚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郁郁寡欢的模样:“说这些干啥,别提了,之前我也以为是好消息呢。结果可好,现在忽然搁置了,能不能提不由我家老葛说了算!”

    贾岚只是随口唠嗑,顺便巴结巴结,哪来那些花哨心思,于是不解道:“咋会这样啊,你家葛主任工作优异,这次轮也都该轮到他了吧?咋忽然搁置了?”

    不提起这个还好,提起来就让人愤愤不平。即便家里老葛已经一再嘱咐,对外决不许声张,潘建苹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谁说不是呢?但这件事由不得我们老葛啊。听说十一旅有个庄政委要往上调,这不,就把我们老葛的机会挤去了。谁让我们没人家会做人,会送礼,还没有领导的儿媳妇可巴结!”

    大伙儿见来了八卦,纷纷凑近脑袋,压低声音道:“这……到底是啥情况,潘嫂你快说说?”

    “对对,有委屈别憋心里,说出来咱老姐妹替你分忧,憋着多辛苦。”

    葛翠平顿时来劲了,早把老公的嘱咐丢之脑后,越发咄咄道:“你们竟然还不知道?咱们贺总政委的第四个儿子,就是打小长得最俊的那个,就在十一旅做副团长呢!以前瞒得紧,大伙儿都不清楚,这事儿你们竟都没听说?”

    “……也对,咱们总军区纪律作风

    抓得严,没人敢打那些旁门左道的心思。伊坤可不一样了,分军区的一个小驻地罢。贺总政委那儿子娶的媳妇,正好就跟庄政委住一个家属院,听说又是送衣服又教跳舞的,笼络得可热乎。得,本来该我们家老葛提职的机会,就让人家拿去了。你问我气不气,我就一啥也不敢巴结的家属,我还能咋办?”

    人们都知道贺总政委还有个儿子在部队,但不清楚具体在哪个地区,原来就在伊坤的十一旅啊!

    贾嫂子忿忿点头:“气,气是真气,但总政委不像是那种会被关系牵扯的人啊。”

    话说着,有人往苏麦麦的方向小心地戳了戳,暗示说话小点声,别给听见了。这几天苏麦麦经常和贺衍一块儿接送贺昀上学,有些家属已经以此判断出她的来历了。

    “你看她身边,那孩子是贺总政委的孙子,铁定就是她了。”

    “啧,长得真漂亮,也是真会挑老公,挑了那么个卓越精锐的军干子弟。这次的演练,听说十一旅风头可足,上头要表彰哩!”

    “可不是嘛,俏胸翘臀的,嫉妒不来的,要么叫你老娘把你生那么好看。”“嘘,小声些,都不知道人家啥家底子和脾气。”

    苏麦麦虽然背过身,但隐约听出了讨论的内容。她这阵子都在负责美丽新军嫂的采访工作,没听说过庄政委竟然要调来总军区的事儿。

    但庄政委的调动,显然跟自己毫无关系,这件事苏麦麦一定要解释清楚。

    一则,她没收人东西就是没收,没必要被诬陷。二则,如果不解释清楚,让人误会她收受礼物,贿赂关系,之后就难免还会有人效仿之。

    苏麦麦便干脆转过身来,大方地对家属们笑道:“刚才嫂子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这件事是个误会。庄政委的爱人的确织过毛衣,那是她织给当兵的闺女的,她女儿不要,我见织得好,就从她手里买了下来,家属院里当时还有别的嫂子在场作证。”

    “至于单个干部的调动,牵动的不止一个单位的工作,绝不是区区一件毛衣就能产生的效应。军区的领导一定是经过层层开会讨论来决定的,不像咱们在这里嘴皮子张张合合的简单,潘嫂子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申请组织调查,可不能随便乱扣领导决议的帽子。”

    看这姑娘不过二十出头,也才头一回到总军区来,竟然对答如流、条理分明,听得几个嫂子一时都噎住了。

    这番话还真不好反驳,贾岚也觉得有道理,送一件毛衣管用的话,她回去就立马织十件去!

    不对啊,明明说的是她,怎么几句话功夫,就变成家属们在诬陷领导不公平了?

    看来是个厉害角色!

    潘建苹最近积怨于心,哪那么容易被唬到,气得立时跳脚起来!好啊,不过一攀高枝儿的小妮子,还是老政委最不待见的那个儿子,有啥了不起的,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第73章 第73章她倒好,刚随军就懂得事……

    潘建苹从石凳上跳起来,戳着手指杀出去,叱道:“啥?我到家属院住了快二十年,才第一回见你这种厚颜无耻的小姑娘!难怪能嫁到总政委家,让那个冷冰冰的四儿子娶你呢,嘴皮子可真厉害!你先别给我带高帽,领导们咋决定由不得我,单就说毛衣你收没收吧?我表嫂前阵子就住在十一旅,亲眼瞧见那啥庄政委的家属,吕啥的在你们的活动会上织毛衣,没多久那毛衣就穿到了你身上,所有人都看见了,还不止她一个!我就说呢,我家老葛前阵子明明说要提职,怎么忽然最近没音讯了,都跟你这样做领导儿媳,那部队还管理不管理、公平不公平了?真别占着漂亮就不要脸!”

    苏麦麦听得很气愤,胸口的呼吸都紧促了。正当的提出质疑她没意见,但指着鼻子骂人不要脸,就没必要客气。

    潘建苹个子粗,冬天棉服穿得厚,那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模样,吓得贺昀连忙躲在苏麦麦的身后。嘤呜道:“妈妈,这个婶子在干嘛,我怕。”

    苏麦麦穿书前学过几年跆拳道,力气本来不算小,看着潘建苹戳出来的手指头,苏麦麦就拍开一旁,捏住她腕骨的两侧,冷淡道:“你还想说什么,继续说。”

    一边温柔牵住贺昀的小手,宽抚的攥了攥。

    贺昀难得和陌生小朋友一块儿玩耍挖沙,可不想因为这一出吵架又把他吓唬住。

    潘建苹手腕骨顿时发麻起来,奇怪了哎,这姑娘看着不动声色,娇美苗条的,咋来力气掐人呐?

    她暗暗痛得咧嘴,但周围好几个家属在旁边,可不能输了气势。她就硬着头皮,叫嚷道:“说就说,我怕你?我家老葛兢兢业业,临时被你们十一旅庄政委截了胡,我还不能叫冤枉了?我可告诉你,别以为嫁给贺家老四就攀上高枝儿了,他心冷肠子硬,是总政委最不待见的儿子,小时候拿皮带抽过他都不喊的硬骨头,过两年他腻了你,看你还有啥能的!才结婚就敢收礼了,都这样干部们别搞了,框框把礼物往你家送去吧!”

    周围的嫂子们也议论起来:“说得也是呀,之前谁知道总政委的四儿子在十一旅,这刚结婚,忽然就所有人都知道了,难保不是她故意放出的口风。不然以总政委的严格作风,谁敢给他家送礼去?写检讨全体通报都是小事儿!”

    苏麦麦听得好笑,直接反驳道:“这位嫂子都说了,以总政委的作风,谁敢送礼谁写检讨通报。我不过一刚结婚的晚辈,在休假之前家里长辈们的面都没见过,哪来的底气让他听我的话,提拔谁谁谁?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这件事苏麦麦一定要解释清楚,在原著里,贺衍就是因为邱小芳背地收受贿赂犯下军纪,而被连累转业。

    苏麦麦一针一线不拿,可不能被人捕风捉影的误会。况且这不仅关系到贺衍和总政委的清誉,还跟她的未来打算挂钩呢。贺总政委对四儿子贺衍并不信任,以潘建苹这张嘴的传播速度,没准提前勒令贺衍转业,到那时苏麦麦从部队办理身份证的计划就泡汤了。

    苏麦麦说道:“我并未对谁说过贺衍是总政委的儿子,私下怎么传开,我管不住旁人的嘴。庄政委的调动,我也不知情,但买下吕娟嫂子的毛衣,当时有好几个家属都在场,潘嫂子既然质疑,还请申请调查。不管是为着葛主任的工作,还是总政委与贺衍和我的清誉,这件事潘嫂子都有必要调查清楚。但在调查结束后,希望潘嫂子亲自当着众人给我道歉!”说完,就松开了攥在潘建苹手上的力道。

    虽然用了几分力,不过她白皙的脸颊上看不出来一点用力的样子。潘建苹麻得双腿一软,忍不住坐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叫起来:“你你你,你这姑娘你咋推人呢,摔碎我骨头叫你赔钱!还不快扶我起来,你不扶我今天就不起了!”

    “那你今晚就躺着吧,让葛主任给你送两床被子盖。”低醇冷毅的嗓音穿透而来,人群里多出了一道魁梧挺拔的军装,是开会回来的贺衍撞见这一幕。

    “我媳妇平时提桶水都费劲,哪来力气推嫂子你这么大个子,别空口污蔑。”他话说着,将苏麦麦和贺昀都拥在了身旁。

    看得周围的一众家属都惊呆了,这这…这,帮媳妇儿护架?是贺总政委家那个冷峻无情,说了多少门亲都不要的老四吗?

    咋的突然懂护媳妇儿了,跟变了个脾性似的!

    明明贺衍亲眼见过苏麦麦单手拎起十几升的大水桶,她很有力气好嘛!

    不过既然大佬出面,苏麦麦就配合配合,于是也装作柔弱无辜小白兔,挽住贺衍的胳膊回去了。

    走在路上,贺衍问她刚才出了什么事,怎惹上潘建苹那个刺头了。家属区里,谁惹潘建苹谁沾腥,那就是个只能吹捧,不能招惹的橡皮糖角色。

    沾上一次,谁得被她粘个把月,这个把月里,但凡她打声喷嚏咳咳嗽、出个啥问题都得找谁讨要疗养费。你要叫她上卫生所去打证明,还真别怕她不敢去,她敢在去之前把自己掐出胳膊、腿上几块淤青,再去开大把保养品回来,花的钱只会更多,就没人敢粘上她。

    难怪刚才贺衍牵住苏麦麦,不管不顾也不扶地走掉呢。

    还有嫂子们说苏麦麦的闲话都敢大声,质疑潘建苹的话就窃窃私语,原来如此!

    亏他在总军区人设冰冷难打交道,竟然还懂挺多八卦的。

    苏麦麦庆幸自己外表看着温柔,让人想不到她能把人骨头捏麻。于是就打听起庄政委提调一事来,她最近都在忙采访,没人和她说过这个。

    没人和她八卦这消息也正常,毕

    竟这还只在内部讨论,没确定下来。

    贺衍就告诉苏麦麦,总军区一向看重庄政委的工作能力,这次的军事演练,更让领导层面决定升调他到乌市。庄政委的爱人更是早早巴望着调职,庄政委尊重吕娟意见,也有在工作中不断努力进步。

    结果意外的是,庄政委忽然主动提出拒绝机会了,问原因,只说自己还不合格。听说为这事儿,夫妻两吵过几次架,吕娟气得把院子里的栅栏都踹歪了,哭骂过好几次,庄政委私底下也狠批评过她。

    晚饭姜阿姨做了一道大盘鸡,孜然羊肉卷,洋葱炒鸡蛋,拌在鲜热劲道的拉条子里,再加几勺辣子油和陈醋,香得苏麦麦比平时饭量多出了大半碗。

    说到饭量,到家属院这些天,贺衍都说苏麦麦似乎长肉了。最近贺昀经常跟他们一块儿睡,两人馋的时候,便等贺昀睡着后,去浴室里贪欢。贺衍把苏麦麦抵坐在浴缸旁,宠着她的胸前娇媚,说怎么她分明更软和了,手掌都包不拢,腰却还紧致了呢。苏麦麦为此特地去称了称体重,没变化多少,还是90斤出头……那就只能告诉他,是夫妻生活变频繁与和谐了。

    既然是多吃不长胖的体质,苏麦麦就放开了食欲品尝姜阿姨的手艺了。

    正好贺总政委也在饭桌上问起贺衍这件事儿,总军区本来的意见是把葛宏升为师参谋长,然后从十一旅把庄政委调上来,顶上葛宏原来的政务处主任的岗位。按说庄政委听到消息时那般激动,感激上级领导对工作的认可,不该转头一夜间就推拒掉,总有个什么原因啊。

    庄政委既不调动,那么葛宏也就继续在原岗位上待着了,那么总军区的调岗计划只能暂被打断。

    苏麦麦在旁听得恍然大悟,敢情这潘建苹不仅不该怪庄政委升调,顶好盼着他升调才是。

    但庄政委工作严谨,属于不搞心思全心投入的好干部,估计十一旅家属院传开吕娟贿赂毛衣、拉拢关系的谣言,让他觉得不够格吧。

    苏麦麦便把买毛衣这件事和总政委摊牌了,说明那件毛衣是自己用等值的护肤品买下来的,并建议主动调查清楚,一则澄清谣言,明确贺家廉俭严肃的作风;二则也为了军区工作的更好展开。

    好在她一开始就留了心眼,去买毛衣的时候特地叫上了乔秀芬、周枣花和马妹花几个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这样就有外人在场作证了。

    就连老三夫妻俩在旁边都忍不住唏嘘,老四这媳妇瞧着温柔可欺,实际心眼子忒多。要知道家属院里虽然尽是些三瓜两枣的事儿,实际水深着呢,别说一件毛衣了,有时候一颗鸡蛋半两盐,都能够扯出问题上升到军纪层面,小苏她倒好,刚随军就懂得事事给自己留后手!

    贺钊:不是夫妻睡不到一个窝,跟四弟那冷心冷肺的狠角倒是般配。

    周茜默默想:还好不常在总军区住,自己可应付不了呢。

    贺总政委则是大为表扬了苏麦麦一番,做为军队干部家庭的任何一员,都须有小苏这种自律而不软弱的原则,思想觉悟值得赞肯。决定明天就着手安排调查。

    第74章 第74章潘嫂子是掐自己胳膊肉,……

    伊坤十一旅这边,在九月底战术演练即将结束时,庄政委就收到总军区老战友的提示,说这回大概率要把他升调上去了。果然演练结束后没几天,庄政委就接到总军区领导来的电话,和他说了将他调任师部政务部主任一职。

    对于领导层面的这项决定,庄政委起初感到欣喜并快慰,这不仅是上级对他多年尽职尽责工作的认可,对能力的肯定与拓展,也算给自家婆娘吕娟的一个交代了。

    吕娟总在他耳边念叨念叨,巴望着他赶紧升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庄政委虽然心里急,但做为干部应秉持严于律己的作风,他也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终于能松了口气。

    庄政委把这件事告诉吕娟,吕娟激动得当晚就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说大喜事得提前庆祝一下。

    不料没两天风声传出去,家属院里莫名掀起了不太好的议论,说吕娟是靠着笼络巴结小苏,给人家打毛衣套近乎说好话,才让庄政委有了升调的机会。

    庄政委一听就急上了,只要工作能力符合,他自然盼望升调,这是每个军人的抱负。但如果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而得来的,那么他宁可继续留在十一旅,也绝不做违背风骨、破坏军纪的事情。

    他在吕娟面前平时话不多,有啥都憋在心里。回去后,庄政委板着个脸,只严肃地问了一句:“你前阵子打的那件毛衣怎样了,最近都不见你拎出来继续?”

    吕娟兴冲冲的,根本没听说外面的话,就直接答道:“哦,早织完,我给小苏送去了。这姑娘大方,说不能白收我毛衣,又说怕影响不好,要拿护肤膏和我交换,当作买下来。我想想她说的有道理,就照做了,还多亏她提醒,不然被你知道了得骂死我。”

    庄政委听得就气涌上头,怒道:“你说说你,结婚多年平时不见你动针线,好端端给人织什么毛衣。那外面只看见你给她送毛衣,谁知道你是拿钱买的?这样子就算我调去总军区,也会连累人小苏,甚至贺总政委,以为是给我开了后门!我也没脸去见战友,这个政务部主任的调职,我不调了,我明天就去给领导回绝。”

    听得吕娟走到电视机旁Pia地一关,当即骂起来:“啥?多好的机会你不要,马上就能被人抢去。好容易盼这么久,才盼到你能升调,你敢回绝?!姓庄的,你看看你以前的老战友,调去总军区后哪个不是威风凛凛的。同样穿着军装,走在总军区大院和走在伊坤驻地,那感觉能一样嘛!我不管,这日子你要是还想过,你就得给我上!”

    夫妻俩闹不拢,庄政委平时生活上顺从老婆,原则问题绝不妥协,不管吕娟怎么吵架,隔天果然就打电话回绝了。

    总军区这边的干部听完电话,问其原因,庄政委只说思考了一番觉得不合适,还是把机会让给更合适的人选吧。

    但北疆领导层面,对他的考核实际已经有段时间了,这次的战术演练算是一个总结的评估,临时换人该换谁去?所以庄政委不升调,原政务部主任葛宏的升调也就暂时搁置了。

    恰好是苏麦麦,听见潘建苹一番粗鲁挑衅,听出了里头的弯绕,回去就和贺总政委说起了这件事。

    于是在周一的例会上,贺总政委主动提出接受审查,他不拿干部或家属一针一线,如果儿媳小苏真的白收人家毛衣,贺总政委便亲自写检讨,而贺衍也按记过论责;

    如果是误会,正好借此解开庄政委的心结,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岗位调任。

    党和军队不放过任何一个犯错的干部,但也绝不能错失一个廉洁能干的同志。

    审查进行得很顺利,当天中午总军区安排的三名调查组同志就驱车前往伊坤了,到达十一旅后,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全盘了解清楚。

    原来小苏在住进家属院这些日子,不仅未收任何礼物,还自编健美舞、分享营养美味食谱,带领家属们丰富文体活动,体育强身健体呢。

    在她的影响下,军嫂邻里之间更和睦了,有险些离婚的家庭都化解误会,更加幸福美满了。这些事每件都有嫂子作证,家属院对小苏的好评如潮,根本不是潘建苹嘴里说的那样。

    而毛衣事件,则有家属委员会几名负责人在场。用于等价购买毛衣的护肤膏,也有吕娟拿出的瓶罐,以及柳淑芳弟弟给她寄来的邮件做为证据。

    审查的干部回来后,在会议上当众声明了这些,也算是给老政委澄清了风波。而庄政委在坦然接受调查之后,则一颗石头落地,放心地接受了调动的命令。

    这样一来,葛宏的升职也能正常进展。

    政务部主任葛宏也去开会了,越听汇报脸上越挂不住,真是直害臊啊。亏他心思狭隘,还误以为机会被庄政委抢走,没成想中间渊源是这样的。

    下

    班回家,葛宏就责问起老婆潘建苹来了。原本葛宏对升任师参谋长一职搁浅,的确心怀怨气,但事情还没确定下文,他就几次叮嘱,不允许潘建苹在外面叨叨。

    谁知道,潘建苹竟然逮着贺总政委刚进门的小儿媳骂仗起来了,还骂得那么难听,什么“我怕你?”“刚结婚就哐哐收礼”“厚颜无耻,仗着漂亮就不要脸”都骂出来了。

    这让葛宏今后还怎么在机关单位里上班、怎么面对总政委等一干领导啊?

    不赔礼道歉是不行了。

    葛宏气得抓起水缸里的瓢子,啪地一声猛摔到地上:“你说说你,头发长见识短。这么多年了,你在家属区泼皮无赖讹这诈那的,我没管过你,没事你跑去小苏跟前挑衅啥?总政委心胸宽广,不仅不发怒还主动申请接受调查。这如果不调查,老庄不愿升调,我的参谋长一职也泡汤了,你不仅不该骂,还该去谢谢人家!”

    潘建苹听明白过来,顿时也心虚不已,不过她可不能在老葛面前示弱。

    潘建苹插着腰,更是把锅铲子挥舞得呜呜响:“咋的了?现在嫌弃我讹这讹那了,我弄回来那些罐头蜂蜜保养品,你这些年没少吃吧?吃的时候满嘴喷香,现在秋后算账了?以为我乐意骂,我还不是看你急得夜里睡不着觉,肝火旺盛口苦发臭嘛,哎哟,熏得我都不想和你挨枕头睡!我就看着小苏是贺衍媳妇,是最不得宠的儿子,我才借机说出口的,换其他几个陈雪、周茜的,我也没敢说呀!”

    说完葛宏更无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贺衍最不得宠了?彭老师跟贺总政委感情好不好?结婚这些年听过他夫妻红过脸没有?既然人家夫妻感情好,生下的儿子还精锐能干,有啥理由不受待见?每次开会,领导们提到十一旅、表扬十一旅的四团干部班子,贺总政务的反应都是欣慰,那就说明是器重!”

    “还有他家保姆姜阿姨,这几天哐哐买菜回去做饭,真不待见还是款待?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不管,这件事你惹出来的,谁惹出来谁赶紧给我去道歉!”

    晚上两口子吵完架分房睡,葛宏抱着被子睡在沙发,潘建苹心虚地睡在卧室。

    隔天上午,潘建苹就猫在去总政委房子的必经小道上观察了。果然,九点钟小苏和贺衍牵着贺昀高高兴兴上幼儿园,彭老师笑容欢喜地送出门来,叮嘱这叮嘱那的,满脸都是关爱。

    十点钟,姜阿姨提着菜篮子出去,然后从供销店买回来冻鱼、冻肉、鸭子、蔬菜啥的,可不正是有菜有肉款款招待嘛。

    潘建苹观察了两天,忍不住就在半道上假装偶遇,截住姜阿姨问道:“嘿呵,姜姐啊,最近看见你常买菜,这是家里逢了什么喜事儿?”

    姜阿姨不知道潘建苹挑衅诬蔑小苏,只当是误会他们家伙食靡费了,连忙解释道:“平时不用买这么多的,这不,家里多添了两口人。老四贺衍带着媳妇小苏回来了,彭老师说小苏南方人,头一回在北方过冬天,小姑娘瘦嘎嘎的,长点肉才抗冻。在驻地工作忙也没时间做饭,就在家这一点儿时间,得给她多吃点好好补补。”

    这么看重呀……

    哎嘛,潘建苹琢磨着失算了。本来心里窝着火,正好瞅着个细皮嫩肉的小苏想发几句飙,没想到却骂了人宝贵的儿媳妇。

    咋办呢这事。

    潘建平琢磨着不行了,得赶紧道歉才行。但她住在家属院快二十年,啥时候跟人张嘴道过歉?

    她守在小苏接送孩子的路上,准备逮着人少的时候说出口,结果两天了都没见到苏麦麦。

    苏麦麦带着贺昀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潘建苹总不好意思去幼儿园门口堵着,幼儿园门口那可都是军嫂和大娘啊,一道歉全都知晓了,她今后还做不做人了?

    潘建苹想来想去,只好挎上一篮子新鲜鸡蛋,另外再提两瓶酒,上总政委家亲自敲门来了。

    姜阿姨出去开的门,看到又是潘建苹,还纳闷不已,最近这个潘嫂子怎么总撞见呢?

    姜阿姨瞅着潘建苹手里的鸡蛋和酒,警惕性顿时提高了,问她:“潘嫂子,你啥事儿来的?我们政委不在家里。”

    以为是走后门的。

    潘建苹连忙说:“我来找小苏道歉的,这不,前几天一时冲动说了些重话,后面想想实在自责不已,特地亲自上门给她道个歉,赔个不是来着。”

    姜阿姨听得简直像天荒夜谈,虽然她性子安静,平时不参与家属院的八卦,但也听说过潘建苹的为人。那是把人骂得挖祖坟了,自己还得先往地板上一躺,说被对方气得胸口上不来气,哮喘了晕倒了岔到肋骨的角色,到底是多严重的“重话”,能够破天荒把她逼得主动上门道歉?

    姜阿姨本能的不高兴,家里自从小苏来,不晓得热闹了多少,连彭老师和总政委之间严肃相处的氛围都缓和了。谁舍得对小苏不好呀,竟然还有人在外面出口恶言,哼。姜阿姨就没放人进来,转身问小苏怎么办?

    苏麦麦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着贺昀画画儿呢。贺昀画画有天分,色彩和线条的描绘,非常有独特的个性与风格,让苏麦麦惊讶不已,平时没事就鼓励着他随意画。

    这一点彭老师也感到意外,她之前因着自己在音乐方面的遗憾,还想培养贺昀声乐和乐感。贺昀不太配合,彭老师只以为他性子腼腆,没想到原来喜欢的是画画。还好还好,小苏及时给发现了。

    苏麦麦已经听见潘建苹的咕咕叨叨了,故意抬起头问道:“姜阿姨,外面来的人是谁?”

    姜阿姨便压低声音说,潘建苹提着礼物上门道歉来了。

    呵,苏麦麦就想冷笑,她这还没收别人东西呢,都被潘建苹诬蔑成那样,结果潘建苹自己倒好,成了头一个送礼的人。

    潘建苹那天当众栽赃诬陷的,要道歉也必须是当众道歉,苏麦麦绝不给她私下说和的机会,免得回头又编排出一堆乱七八糟。

    苏麦麦当然是不见她也不收东西了。便让姜阿姨出去告诉,说自己不在家。

    潘建苹明明感觉小苏就在屋里头,隐约都听见柔润动听的低语了,咋的,故意不给机会?

    这个小苏也是真厉害哈,年纪轻轻心肠就狠硬,自己不过多说了几句,还被她掐麻了手腕骨,没讹她两瓶蜂王浆都算不错了,竟然故意挡着门刁难人。

    没办法,潘建苹只好窝窝囊囊提着东西回去了。到家和老葛自然是没话好讲,潘建苹连饭也不想做了,让老葛带着娃们吃食堂去。

    好在隔天傍晚,总算看见小苏在沙坑那边陪贺昀玩耍。

    沙坑旁玩耍的都是孩子,家属们则大多坐在附近的石桌旁看着。当着孩子面道歉还算勉强能接受。

    潘建苹顶着厚脸皮,连忙上前搓手道:“小苏啊,咋好几天不见你哩?还怪想念的,我那天真是嘴欠,多说了几句……”

    “妈妈,我鞋带松了,你快看看。”贺昀黑眼睛一瞥,立刻抱着自己的海军轮船,从他堆起的“沙海”里跑过来,挡住了视线。

    哼,最近这个潘嫂子总在幼儿园的门口、还有他们回家的路上晃悠晃悠,贺昀记得这女人上周说过很难听的话,才不让她继续吵扰妈妈呢!

    苏麦麦正好打断话,疼爱地抱起他说:“乖,那我抱你去凳子上,咱们把鞋带系好,然后就回家吃晚饭。”

    边走,边淡淡

    回应潘建苹:“潘嫂子说了啥,咋嘴欠了,我刚才没听清。”

    然后坐到家属最多的一个石桌旁,把贺昀放下来,给他系起了鞋带。

    潘建苹——啥?自己话还没说完呢,咋就要走了。想想小苏系完鞋带就回去了,听说没几天还要结束休假回驻地,那还能啥时候道歉呐。

    不道歉又怕影响了老葛的同事关系,得罪了领导。

    急得潘建苹没办法,明知道小苏故意在装糊涂,也只好随了过来。生怕她听不清,只得大着嗓门道歉道:“小苏啊,我来赔礼来了——哎,那天真是我不该,是我嘴欠不要脸。明明你毛衣是买的,我心里着急老葛,却诬陷你收人贿赂。还好总政委申请调查组,亲自去了趟驻地,把这件事澄清了。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没有你提醒,我还不知道庄政委也在为着这事误会自责呢。哎……哎,我这嘴,老葛也批评了,现在我正式跟你道歉,大伙儿在场的都帮着听听!”

    潘建苹一边说,一边在嘴上轻轻地啪了两下。

    苏麦麦要的就是这一出,她身为总政委家的一员,总不能破口大骂回去。但潘建苹出口恶言诬蔑构陷,苏麦麦就得叫她当众给自己道歉,叫她下不来台。

    咱小苏可不是好欺负的。

    啧啧,老天鹅啊!在家属院生活多少年了,啥时候见潘建苹给别人道过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下子把旁边的好几桌家属也都吸引过来。

    苏麦麦这才说道:“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如果没潘嫂子一番乱骂,总军区何用增加额外工作,临时增派调查组去伊坤审查?你乱嚷嚷几句,嘴上倒是轻快了,可曾想过给别人造成的影响。也是我时刻提醒自己要自律警醒,叫了几个嫂子在场作证,不然换做别人,那该怎么办?今后潘嫂子如果再出这种误会,难道次次都要增派调查组,专门为干部和家属澄清?”

    大意了,大意了,哪想到姑娘年纪轻轻二十出头,这么厉害呢。潘建苹擦着汗。

    是啊是啊!旁边的家属们只觉得太解气了,算起来,基本哪家都被她潘建苹讹过几瓶罐头或鸡蛋啥的好处。

    于是人群里不知道谁说道:“就是啊,人家小苏姑娘能与贺衍结婚,思想觉悟肯定是够高的。你竟然连她和总政委一家都诬陷,潘嫂子的气势我看是越来越狂了。”

    “可不,人家小苏都知道等价买毛衣,你呢,你是掐自己的胳膊肉,白拿我们的保养品!”

    平常这话没人敢说,今天是见到小苏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度,还有人多势众,给大伙儿壮着胆子了。一时间议论声响起来,戳戳指指的。

    那个十年才刚过去,人人都怕被戴高帽子。潘嫂子腿都发软了,连忙拍着胸脯当着大伙面,信誓旦旦保证道:“妈呀,我可不敢!今天我潘嫂在此给大伙儿保证,今后再犯浑压榨别人的好处,你们就去纪律检查委员会告我,我说的是真的!敢骗你们,我喝水都呛嗓!”

    ……

    一桩事就这么解决了,吃晚饭的时候,苏麦麦在饭桌上把潘建苹的神情描述了一番,逗得彭老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潘建苹确实是个没人敢惹的刺头儿,早年老爷子还未升任总政委时,彭老师有一次不小心收棉被,碰到了她晒柿子的竹篮。被潘建苹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骂了两个钟头,说谁不要脸,竟然把她晒在篮子里的两挂腊肉干叼走了,什么都偷,手贱也不嫌丢人,龙生龙凤生凤,小偷生的也全家是小偷!

    听得彭老师脸上挂不住啊,明明那篮子里就只有柿子哪来的腊肉?偏偏彭老师又是个不懂怎么和人争辩的,只得主动把自己挂在阳台上晒的两条腊肉摘下来,刚刚好赔了潘建苹,挂回去息事宁人了。

    那阵子一家几口人好几天都舍不得买新鲜肉吃,老三贺钊每天吃饭就嚎着没菜下饭。

    苏麦麦听到彭老师说起这些,还气得不行:“妈妈既然知道她在说假话,干嘛还回去呀?她贪小便宜习惯了,一直惯着只会越来越贪。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轻易放过她,要把当年的两挂肉也算回来不可。”

    三嫂周茜既佩服,又忍不住酸溜溜地怂恿:“要知道当年的肉可贵了,家里孩子再一多,就算在部队里也不能三天两头吃到肉。妈你该告诉贺衍,让他为你出头。我听说他前几天在那潘嫂子面前,表现得可冷可护妻,唬得潘嫂子只顾瞪着眼睛看他,都说不出话来。”

    彭老师听得很满意,老四总算成家立业,懂得把媳妇捧在心窝之上。

    也庆幸苏麦麦就这么解决了事,她还怕小苏被潘建苹欺负呢,能把潘建苹唬得主动当众道歉已经很厉害了。

    彭若竹瞥了一眼旁边的老爷子:“还让贺衍出面?周茜你别瞎起哄。小苏你也听到外面怎么说了,是个人都说老四是总政委最不待见的儿子,连累你刚嫁进来都被欺负。我这若让老四出面,再被那潘建苹倒打一耙,你爸又该操起木板子好一顿打。心狠,没谁家对亲儿子这样的。”

    贺总政委垂着眼,只顾动筷子:“我可没说待见不待见,都是你们一面之词。几个儿子在我眼里都一样,对哪个严厉点,也是希望严父出才子,教子须从严,成才方可待。”

    贺衍淡漠一哂,没答话。

    接下来几天,总军区报社需要人手,修改关于美丽新军嫂的正文稿,正好听说小苏休假也在乌市,苏麦麦就过去帮了帮忙。

    眨眼二十天的假期就到了,原本可以休上一整月的,但演练结束后贺衍开会用了几天,十一月又有新兵入伍,就只休了三个星期。

    要回伊坤了,关于贺昀在哪儿生活的问题,大伙儿都讨论了一下,也过问了贺昀自个儿的意见。

    刚回来那几天,贺昀虽然缠着要和爸爸妈妈睡,可很快就闹着要奶奶陪睡了,自己抱着小枕头下楼去找彭老师。

    又考虑到北疆现在大冬天,动不动零下十几二十多度,在总军区还好,上幼儿园牵着手就领过去了,生活物资方面也都比伊坤方便。不像在伊坤驻地,孩子们上学还得早早坐班车,送到二奎镇上去。

    再加上贺衍平日那么忙,小苏在报社上班也辛苦,于是经由贺昀拍板决定,他幼儿园期间仍住在总军区大院,节假日或放暑假和休假期间,则由爸爸妈妈陪着。等到上小学后,再商量看在哪儿上。

    要回伊坤了,彭老师姜阿姨都可舍不得小苏了。小苏在的这些日子,家里仿佛暖融融的,明明日常生活也没怎么变化,就是感觉更多了许多烟火人情味儿。

    老两口陪着贺衍和苏麦麦,在楼下收拾了一会儿东西。订的明天中午的火车,彭若竹便催着贺衍赶紧带小苏上楼去歇息,坐火车近十个小时的路程,坐久了也乏得狠。

    忽然到十一点多钟,天空飘起了厚厚的鹅毛大雪。彭若竹想起今晚贺昀也在小苏他们屋里睡,怕把被子踢开了半夜不够盖的,便又披着外套爬起来,抱了一床大被子上楼去。

    第75章 第75章这老四也真够不像话的,……

    贺昀窝在爸爸身边,贺衍轻拍着他的背,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贺衍见他呼吸均匀,眼睫毛浓密地翘卷着,睡得很熟了,便转向另一边。

    男人魁梧的身躯一翻身覆住了苏麦麦,英俊脸庞在台灯的光线下更加棱角有型,低语说:“现在轮到我们俩的睡前功课了。”

    苏麦麦被他压得呼吸促起,嗔怪:“你上瘾了啊,每晚都要?”

    贺衍正气的眉目间掠过一丝窘意,却意志坚定道:“家里暖和,要起来不怕把你冷到。休假回去后环境不比在家里,不多整几次可惜。”

    啧,不害臊哦。苏麦麦咬嘴唇,脸颊绯红地望着他。大佬要么情窍未开,怎么撩拨都没反应;开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好像他非要来几次才能睡下去似的。

    她就娇憨地把手臂挂在了贺衍颈上:“那你轻点对我,别每次都把我腰搡散了。”

    “哪能呢,你扭得也忒厉害。你能忍住不扭,我才能忍住不搡你。”贺衍略带粗粝薄茧的手掌掠过苏麦麦的肩,从后面抚住了她的肌肤。

    苏麦麦顿时蔓延开一片难以言喻的发酥,才一会儿,两人就吻得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了。

    她忙推开他喘息:“抱我去浴室吧,别把孩子吵醒。”

    贺衍进行中凶猛粗犷,动静有时越来越夸张,苏麦麦担心忍不住会求饶。那副场面简直没法描述,她有时觉得整个人连着心都在颤哆。

    所以最近夫妻俩带着贺昀一块儿睡时,便经常改去浴室里欢愉了。

    彭老师抱着一床厚棉被走上楼,瞥见他们卧室的门关

    着,但侧面墙上的浴室小窗却透出灯光,便以为两个还没休息。

    彭老师才准备轻叩门,结果里头小苏竟然直接说:“我好难受,求你了,快进来吧。”似乎隐约还伴随有急切的喘息。

    彭老师诧异:哈?小苏怎知道我要送被子上楼?

    因担心她在里头难受,既然都这么说了,彭老师就轻声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被窝里裹着小贺昀,两个大人都不在。

    估计贺衍在浴室里照顾难受的小苏吧,彭老师刚想打声招呼说:“小苏啊,妈给你俩加了床被子,放床尾了啊。你哪不舒服,用不用我下楼给你煮个红糖水?”

    尚未启口,便听浴室的小门内,传出苏麦麦媚若无骨的一声痛吟,然后某些事儿特有的声响便持续地响起来。

    都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彭老师还哪能不清楚?只现在的年轻人和以前的人是不同的,听听小苏的声儿呀,听得彭老师面红耳臊的……这老四也真够不像话的,这么整媳妇儿呢。

    可听见贺衍似乎抵在小苏耳旁喊:“老婆,小麦。”小苏隐约还说喜欢他。

    算了,随便他们折腾去。

    彭老师忍不住绽出长辈过来人一般的笑容,把被子搁在床上轻悄悄地走出去。才下了两阶楼梯,又再跑回来,把被子抱起来带下楼了。

    就别让他们发现自己送过被子吧,免得第二天小苏姑娘家家的不自在。

    到了楼下房间里,贺总政委半迷糊地问,去哪了。彭老师就随口说出去倒了杯水喝。

    *

    第二天上午,大嫂陈雪和二姐夫余教授早早过来,和姜阿姨一块儿操持了一桌子饭菜,把全家大小都叫来聚聚,给贺衍和苏麦麦践行。

    平时十一点过半、近十二点的时候才开吃午饭,今天特地改在了十点半。

    小苏才回来二十天,家里就已经习惯了有她在,休假回伊坤还怪舍不得的。

    刚才整理行李的时候,彭老师和姜阿姨一块儿给他们塞了两大袋的吃食。有腊肉、熏鱼、罐头、饼干这些就不多说了,还有姜阿姨秋天晾晒的白菜干、茄子干、南瓜干、自制的番茄酱、炸素丸等等,生怕小苏回去后买不着这些。

    哥嫂姐姐姐夫们也都送了贺衍和小苏结婚礼物,难得的家里一派和睦融融。

    午饭吃着吃着,苏麦麦忽然瞟了一眼角落的黑色钢琴,冲贺衍眨着眼睫,笑道:“对了,那架钢琴好精致,谁的呀?都没见打开弹过,好想这会儿能听听。”

    贺衍噙着薄唇,立刻看穿她意图。他不确定妈是否愿意提起这个,但老婆的心意也要尽力配合的,他便淡然接话:“自然是妈的了,听说咱妈三代都是音乐家,妈结婚前也弹得一手好钢琴。不确定你有没这份殊荣,能叫她再弹弹,反正家里没人听她动过钢琴。”

    彭若竹嫁军婚前,是弹得一手好钢琴的,可她家世出身敏感,尤其结婚后照顾着原配的三个乡下领来的孩子,忙得根本顾不上。后来那十来年,更加碰都不敢碰一下,时间一久,虽然钢琴就近在咫尺,可她也没了那份心思再动它了。

    彭若竹:“瞧你这老四怎么说话的,小苏你别误会,倒不是啥殊荣不殊荣的,这钢琴你瞧瞧,表面都沾灰了,妈多少年没弹估计手也生了,倒不是故意不用它。”

    姜阿姨来家里许多年,平日就跟自家人一样,吃饭也都是在一桌。对彭老师的那份遗憾,姜阿姨其实都瞧在心里,可惜这家中啊,大嫂、二姐和三嫂几个妯娌没个人看得出,难得小苏来一趟,竟然主动提起了。

    姜阿姨这时补充道:“也就表面稍许一点灰尘,平时我都擦拭着呢,彭老师你打开瞧瞧,跟新的一样。我从乡下来总军区部队,大卡车、军姿检验,啥场面都见过,就这钢琴声还从没听过,要是能听一听该多荣幸。”

    苏麦麦晓得了姜阿姨在帮忙,便看向贺总政委:“爸你说呢,不然你也劝劝妈吧,一会吃完饭我们就要走了,下次妈又该找别的借口了。”

    贺总政委被说得,其实也挺想看看彭老师弹钢琴了。他比彭老师大十一岁,当年结婚的时候他三十多农村当兵打仗出身的军人,自认大老粗,彭若竹二十多岁,皮肤白净透彻,身段苗条高雅,站在媒人的对面,贺总政委都为这份气质自惭形秽。

    那个年代少有文艺活动,而且他也不好意思叫她弹,怕被她看不起,还怕外面别人说思想意志动摇什么的,不弹也是一种保护。

    但现在不同了,新的改革开放浪潮正在掀起,部队也要与时代的步伐共进。

    贺总政委便说道:“一回生二回熟,多弹几次就熟练了,既然大家都想听,彭老师就参考一下意见。”

    这话里有对多年爱人的包容与理解,如果彭老师自觉不愿意,那也要尊重她自己的心意。

    彭若竹其实一直曾渴望再次触碰琴键,只是每每自个又找借口推脱。

    她眼望着钢琴那边,有股冲动立刻就站起来。她心想,今天便是个突破心结的机会,不管弹得怎么样,至少借着这个场景这个氛围,让自己去做到吧。

    “那好吧,我试着弹两首,弹不好你们可别笑话。”彭若竹深吸口气,终于起身走过去了。

    苏麦麦便体贴地随过去,帮助她把上面盖着的纱罩拿起。

    彭老师弹了第一遍,略有生疏,但那对音乐对琴键的记忆是镌刻在骨子里的,她弹着弹着逐渐闭上眼睛,越来越熟练地陶醉在其中。

    “哇,奶奶弹琴好漂亮哦。”“真好听。”孩子们也被吸引过去,围拢在钢琴旁边,崇拜地看得目不转睛。

    彭老师第一首弹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第二首弹的《喀秋莎》,苏麦麦先跟着音乐哼唱起来,随后大哥大嫂、二姐、三哥他们夫妇也都唱起声来,俨然在客厅里开了个家庭音乐会,欢乐融融的。

    钢琴曲停下,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妈弹得这么好,哪有见手生啊。”

    彭老师仿佛找回了灵魂一般,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喜悦的光彩:“都是你们这群孩子在安慰我呢,弹得怎样我心里有谱。老头子你说呢?”

    贺总政委被老伴这般目光濯濯地一望,竟然有些拘谨。他刚才看得出神,啥苏联歌曲他也不太熟,就光盯着彭老师弹钢琴时那副陶醉的模样了。见被问话,连忙点头答:“很好,好极了,以后得空再多弹弹。大伙都爱听……我也很想再听。”

    哈哈哈哈,爷爷脸红了!

    贺昀、余瑗几个孩子捂着嘴,嘻嘻地偷笑起来。不笑还好,笑得老政委的脸更绛红了,然后立刻佯装发怒严肃的样子。

    苏麦麦提议道:“我突然有个主意,以后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周末带着孩子们过来,让妈妈组织大伙儿开场家庭音乐会,既陶冶情操,还能放松身心,舒缓工作学习的压力,多好啊。”

    这个倒真是的,刚才唱会儿歌,感觉整个精气神都舒展开,建议立刻就被采纳下来。

    二姐夫余教授说:“顺便大家带两盘点心水果过来,吃的就也有了,不用麻烦姜阿姨布置。”

    三哥贺钊和三嫂周茜不想出自己那份,对视计较了一眼,连忙推诿:“咋还要自己带啊,直接来妈这边吃就行了,带着路上多不方便。”

    贺衍奚落他们道:“三哥要是不想带,那就直接出份子钱好了,想带的带,不想带的就出份子,这样大哥

    、二姐都公平。”

    贺钊九岁的小儿子也说:“就是,我爸我妈平时还来过来蹭饭呢,出点份子钱应该的!”

    窘得贺钊一把扯过他:“这孩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下午回去赶快把作业做了。”

    昨夜下了整夜的大雪,今天外面冰天雪地的,打开大门便寒风阵阵拂面而来。其他几个就不必去送站了,还像接站的时候那样,贺辞琅和徐丽开车去送。

    贺昀跳着也要去送爸爸妈妈,贺辞琅就给他披了件大厚棉衣,一块捎带上了吉普车。

    彭若竹打心里舍不得苏麦麦回去呢,她把小苏真就当做亲闺女一样宝贝。彭若竹给塞来一个包着两千块钱的大红包,说之前每个孩子结婚都给的,哥姐他们都在总军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婚房布置什么的都有。就贺衍和小苏在伊坤驻地,啥忙也帮不上,让小苏拿着这点儿钱,想要啥自己看着买啥,不够花了再和妈说。

    苏麦麦起初推攮不收,贺衍宽慰她说:“妈给你的就拿上吧,没事。”苏麦麦这才收下了。

    老政委看着四儿子挺拔魁梧的身躯,语重心长道:“也不是外边说的那样,我如何不待见你。我知道你的能耐和潜力,就是太知道了,生怕你恃才傲物管不住,这才对你要求格外严厉。这次的演练领导们看在眼里,表现非常优秀,估计有个调职,你心里做好准备。今后我也不干预你的事儿了,我也信任你放心去干,你和小苏俩人自个把日子过好。”

    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贺衍眉眼微敛,淡道:“过去的再说没意义,爸和妈在家注意身体,常打电话。”

    然后便牵起苏麦麦的手,上了吉普车。

    对话让苏麦麦在旁恰巧听到了,纳尼?这是说,她家的大佬有机会升正团了吗,这么快?!

    当了军嫂,谁不希望丈夫肩膀上的星星杠杠多起来呀,苏麦麦悄悄开始期盼。

    火车差不多九个小时,到伊坤已经是深夜了,部队派了司机班的战士来接。回到家属院整个儿静悄悄的,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好在家里走之前就已经收拾妥当,冬天下雪也没啥尘土。

    贺衍打着手电筒,把烟筒子烧起来,等屋里暖和了,苏麦麦便把炉灶上的水壶提起,倒在盆里洗洗睡下。

    没想到才刚回到家属院,她就听到了一桩大新闻——竟然马妹花和廖政委闹起了离婚,这离婚还是因为跳交谊舞跳出来的感情。

    听得苏麦麦好不意外,家属院里哪家离婚也轮不到马嫂子离婚啊。马妹花多紧张廖政委,从随军开始就动不动盯梢他,全旅的女兵都被她怀疑过,最不可能闹离婚的就是她,这次还拱手相让了!

    到底是出的啥事儿?

    第76章 第76章那女干部正好又是个离婚……

    休假去乌市住三个星期,家里好多天没收拾了。清早起来,苏麦麦把卧室的床单被套枕巾全都换掉,和贺衍一块把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

    冬天天冷,虽然苏麦麦有烧了热水,但贺衍仍舍不得她干大扫除。于是两人分工,扫地的活归苏麦麦,擦拭洗刷的事儿让贺衍捋起袖子干。

    大佬果然是从部队基层连队新兵做起的干部,那打扫卫生的成果高效又考究,苏麦麦边扫着地,边瞄着男人毛衣里映出的窄劲轮廓,忍不住偷笑。

    找个啥活都卖力的大兵哥,还是挺幸福的哦。

    收拾完屋子,又把彭老师送的两大袋礼物都整理出来,放去了橱柜和储藏室里。拣了一罐黄桃罐头、一罐雪梨罐头,还有一条腊肠,拿去给马妹花那边。

    马妹花正举着瓜瓢子,准备给院子里的鸡鸭喂食儿呢,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刚上个月卷过的头发缠成一缕缕的,似乎几天没打理了。

    看见小苏气色莹润地走过来,立时笑道:“哟呵,小苏你俩啥时候回来的?我说听着怎么对面有动静呢,和贺衍回去还开心吧?”

    苏麦麦答说:“开心着呢,他家人都挺好的,还吃胖了两斤。昨半夜才到站的火车,回到家属院都快凌晨,就直接睡了。给,这是我婆婆给拿来的罐头和腊肠,马嫂子也尝尝。”

    入冬了,买菜不比其他季节方便,供销店里的东西都得赶早去买,有时候手里拿着票都未必能买着。

    马妹花连忙接住:“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先不吃,留着等我一个人回老家路上带着。”

    苏麦麦当下没多想,随口问了句:“回老家过年?你不陪廖政委在部队过年了呀?”

    廖政委小时候被过继给他大伯家做儿子,大伯、伯母离世后,马妹花没多久随军了,夫妻俩便在部队里生活,没事很少回老家。

    也难怪苏麦麦会这么问。

    马妹花闻言脸色一沉,支吾道:“哎,就临时的,先不说,到时候你就晓得了。”然后抱着东西就往厨房走去。

    贺衍劈完柴火,又去后勤部领了这个月的补给和煤球,下午推着自行车去洗衣池那边打水回来,就告诉苏麦麦说,马嫂子闹着要和廖政委离婚了。

    苏麦麦想起早上马妹花说的话,忙问贺衍怎么回事。

    贺衍也就是听那些嫂子们你一嘴她一句的议论中总结的。原来廖政委老家的兄弟打电话来,说他们的妈觉得吧,大嫂随军有几年了,肚子里还是没动静,如果不能生,那大伯一脉岂不是又绝了后?不然就把他兄弟自个的儿子过继一个给廖政委,当做给他们的孩子。

    马妹花听完电话,顿时觉得可行,廖政委自己不就是小的时候被过继给他大伯当养子嘛。

    马妹花因着当年逃荒时被廖政委的养父母收留,还许配给在部队当干部的儿子结婚,一直心存感激,觉得没能为他们家生下一儿半女而愧疚。当下就表示可以,让廖政委瞅瞅啥时候能休假,回去把孩子接过来。

    可廖政委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非常生气,生气到连他亲妈打来的电话他都不去接,还是马妹花随着勤务兵跑去单位里接的。

    马妹花急得问原因,廖政委只说他兄弟家条件不错,养孩子没啥压力,没必要送过来。

    再说了,他从不觉得非要生个孩子才行。马妹花已经照顾他养父母过世,还又照顾了几年他的亲生父母,情分足够了,今后就他们俩夫妻过自己的日子吧,别听那两老的瞎几把糊弄!

    廖政委是他们村子难得有文化的,起初当兵时也没上过几年学,后来提干后积极勤恳上进,考了部队干部学院的文凭。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样,平时很少发脾气,基本为了息事宁人,什么都顺着马妹花,就连马妹花刚随军时差点把家属院得罪了个遍,廖政委也没像过继这件事这么凶的。

    马妹花那个不甘心啊,她嘴硬不承认,其实可稀罕家属院里的一群娃子了。张营长和兰青嫂家的张四仔儿,动不动就领着弟弟小五仔,来马妹花的院子里讨小食,马妹花次次都把好吃的留着等他两个来,有时几天不来,她还踮着脚尖盼。

    还有前些日子,报刊亭的汪婷提前两周生下了一对儿龙凤胎,哎哟喂,马妹花过去送鸡蛋,捧着那个小囡囡看得呀,眼珠子都转不动了。转头回到自家院子,又抓起了一只肥母鸡给汪婷。

    她就是做梦都想生娃,却又生不了了,能咋的?谁他吗闲得发慌,臭嘴管得宽多吃闲屁,爱背后叨叨说去吧!她就是想把他兄弟的小儿子领来部队养了,能咋的!

    廖政委不同意,马妹花就闹,廖政委躲着她,马妹花就骑上自行车,奔去他机关单位门口叫嚷。

    结果这一叫嚷倒好,竟然碰见廖赴延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干部,低着头在办公桌旁轻声细语呢!

    那女干部姓焦,是最近从地方-武-装部调派过来,负责部分档案整理工作的。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与团部领

    导打交道,焦干部不熟悉驻地各单位的办事口,一开始舒展不开。没几天后,瞧着廖政委沉稳耐心,敦厚端正,还写得一手好钢笔字,就本能觉得可亲,遇到事情习惯性地来找廖政委请教。

    马妹花瞅见这一幕,心肝胆俱裂,好好好,总算晓得了廖满仓为啥不同意过继他兄弟的儿子。原来,是想另外找个年轻的老婆自己生!

    娘哩个熊比,马妹花把落在脸上的雪花一擦,跺脚就回去了。放话给廖满仓,要么离婚,要么过继儿子。

    事情大略就是这样了。

    没想到贺衍平日冷隽寡言的,竟也有八卦的天赋,几趟打水过程就让他把八卦听全。

    不过看马嫂子似乎不想和自己说,苏麦麦就并没过问。

    隔天早上她去供销店买完菜,顺便拐到报刊亭问问有没自己的信。

    自从邮递员第一回把她的过稿信放至报刊亭,汪婷就已经习惯性替她收信了。这阵子苏麦麦休假回乌市,汪婷又在坐月子中,报刊亭便换成了另一个家属当班。

    汪婷休产假前已经叮嘱过,那家属瞅见苏麦麦来,便把架子上给她留的信递了出来。

    苏麦麦打开盖着首都邮政印戳的牛皮纸信封,看到上个月寄出去的小说已经发表了,杂志社给她算的是千字二十三元,两万多字共收到了五百三十多块钱的稿费。

    一篇抵得上部队干部几个月的工资呢!

    开心,又能往储蓄本存钱了。

    小说月刊收到她的投稿表示非常惊喜,说眼下这个类型的故事题材很少见,麦钱钱老师的写作方向相当于打开了一个阅读市场新缺口。

    原本按照以往惯例,新作者的投稿发表通常排在已合作的老作者之后,这次杂志社破例直接给她放在主要栏目了。

    不仅鼓励苏麦麦继续创作发稿,信里还留下了责任编辑的电话号码,说他们迫切需要这一类的长篇出版著作。如果麦钱钱老师有意写长篇,他们愿意派编辑来部队,亲自和她签订出版合同,并预付给她稿费,盼望苏麦麦能速来电。

    苏麦麦攥着信封兴奋不已,她原本先想着投投短篇看情况,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主动约稿小说出版了。一本出版下来,得有大几千稿费吧,如果再版还能继续赚,距离北上广攒钱买房又近了一步呢。

    得再去买几根牛肋骨回来,今天多增两道菜庆祝庆祝!

    中午苏麦麦做了香煎孜然牛肋骨、腊肉蚕豆玉米蒸饭、西红柿酱炒蛋,搭配海米紫菜汤,和贺衍一块儿开吃。

    为了庆祝她首次单篇发表突破五百元,两人还开了一瓶红酒。

    贺衍把小麦的小说月刊杂志翻了又翻,说要拿去部队给战友们瞧瞧,自己娶了个多厉害的大作家媳妇。

    被苏麦麦抢回来了,告诉他要低调。贺衍便亲了她两口,柔声低语道:“低调不低调都随你心意,所有事情都随你心意,我媳妇只要畅快做自己。”

    男人骨相优越,浓眉挺鼻,温柔时如芝兰玉树,狠劲时又如狼野恶兽。那眼底的光透着纵宠,苏麦麦看得清楚,他是不想她也像他母亲那样,为了家庭而逐渐失去自我。

    懂得尊重彼此的人生追求,是个好丈夫,看来她真是选对人呢。

    小两口正在浓情蜜意地吃饭中,忽然听见马妹花和廖政委那边吵了起来。

    透过堂屋的门扇,看到对面马妹花豁地站起身,大声吼道:“廖满仓你给我听好了,这是你兄弟主动开口的,是你亲妈催的,我事先可没吱过半句话。早上你弟媳妇又打电话来,婆媳两个连番催,让我们尽快做决定。你看要么下个月休假和我回去把孩子领来,要么老娘把话搁在这里,就一句话,离婚了事!离了你我还不能过了咋的?”

    廖政委虚着嗓门:“你你你……让我咋说你这婆娘,我都说了咱们两人自己过就挺好,没说非要有个娃,你干嘛非逼自己?反正这事我绝不同意,你说多少句都没用,我兄弟那边我下午就去回绝了,以后谁都别再说这事。”

    “嗙——”马妹花把筷子在瓷碗上一摁,岂料力道没把握好,那本来就有些裂隙的碗瞬间就裂开了两半。一整晚白菜面疙瘩汤都洒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满地板乱淌。

    廖政委本来就惧怕这婆娘发火,眼见这场景,从肩膀到脊梁都打了个哆嗦。

    连马妹花自己都被架势唬到了,可她瞅着廖满仓这副模样,只觉得他是做贼心虚,陈世美的本性露了馅!

    马妹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鸡毛掸子呼过去,把桌上的残渣都抡去了地上:“廖满仓你他娘有话说话,别给我蔫了吧唧的扯你文化人那套。你就是看上了那女干部吧?眉来眼去的在办公室里,那女干部正好又是个离婚的,娃随了她前夫,可见是个能生养的,你俩的好事近了呢!你拖来拖去闷不出个屁,你兄弟你亲娘电话轮番打,不就是想让我主动说离婚么,然后找那能生的女人给你生个亲生的!好啊,老娘我这就成全你,今天我就搬出去住!你去组织部开张离婚证明,啥时开好啥时喊我盖个手印,老娘自个回农村老家去,我不耽误你们!”

    说完眼眶红了,她胡乱拨拉拨拉乱糟糟的头发,迈着大步钻去里屋,抓了件棉衣出来就跑去院外。

    ——“小苏啊,这几天我不住这了,你帮我把鸡鸭看着,别冻死了。回头我离婚回去,这几只都送你!”

    贺衍和苏麦麦连忙走出去瞧瞧,廖政委也赶着出来了。

    贺衍关切地问道:“廖政委,嫂子这是怎么了,用不用我让小苏追上去劝劝?”

    廖赴延愁眉苦脸地摆摆手,叹道:“劝不动,她正在气头上,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你俩刚坐火车回来,吃你们的饭,休息你们的,等她过了这一阵,自己气消了就没啥事儿了。”

    最近新兵入伍,各团都挺忙的,贺衍当天下午就去上班了。苏麦麦在家休息半天,把写稿子的思路梳理梳理,隔天上午也到六旅的报社分部报了到。

    连着两天都没见到马嫂子回来,廖政委都在食堂里吃着,也不让人去劝马妹花。

    等到周五的家属委员会读报学习活动时,苏麦麦就听嫂子们议论说,马妹花这几天都在卫生所里住着呢。

    起初她本来想去部队的招待所先住着,结果一问要钱,每天要个几块钱。她就想起上次李娜和郭团长闹离婚时,李娜气晕了被送去卫生所住院了。

    部队对军属的医疗有补助,住卫生所是不要钱的,马妹花算计了一下,还是这么着划算,就装作头晕跑去卫生所占了张床。

    反正她不开药不打针,问就是头晕气喘先躺着观察观察,卫生所里那么多张床,她躺在没人用的床上咋的了?床位不够时她再换呗!

    鉴于她之前那绰号“马大巫”的威力,当班的护士们也不敢拒绝她,生怕被她大嗓门蛐蛐,马妹花便住得心安理得了。

    护士长就是部队的家属,回去和丈夫一说。隔天在单位里传开,逢人看见廖政委就打哈哈,说廖政委的媳妇成了卫生所常驻,莫不是怀上了?

    让廖政委的脸上挂不住,只好硬着头皮上卫生所请婆娘回去,结果被马妹花当头泼了一盏茶水,把军装领子都浸湿了。偏偏刚巧,那个焦干部穿得整齐标致,过来买钙片,见状连忙冲上前,掏出手帕给廖政委把茶叶沫子擦拭干净。

    马妹花没看见还好,看到这幕顿时更气了,对比一下她自个就是农村泼妇。她就干脆架起泼妇作派,叉着腰站在走廊过道上骂了半天。

    做为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乔秀芬就觉得这么下去影响不太好,让苏麦麦去劝劝马妹花。明明这阵子以来,马妹花学习积极,活动踊跃参与,就连交谊舞这么复杂的,她也都在家补课练习呢。有话还是好好说,部队就这么大,给别人瞧见也影响干部们工作。何况廖政委身为一团的领导,家事都搞不清楚,工作上怎么服众?

    乔秀芬说:“小苏你跟她同一个院子,她平时顶信服你的话,你去劝劝她,她肯定听你的。”

    苏麦麦其实听得还不太明白,马妹花和廖政委结婚这些年一直没孩子,即便拒绝了他兄弟的过继建议,也不至于闹到离婚的程度啊。

    苏麦麦便问:“马嫂子那么紧张廖政委,哪会突然舍得离婚呢,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那

    个姓焦的女干部?”

    乔秀芬为难地眨眨眼皮:“这个……我就不好说了,我家老雷和你家贺衍都在四团,对他们一团那边,平时也没多走动,不知道廖政委心里是咋想的。我觉得你还是先找马嫂子问问。”

    苏麦麦这便听出了弦外音,敢情问题关键是出在廖政委身上啊。周六上午,她就带上了一包瓜子、杏干,泡了壶水果茶,提去卫生所找马妹花了。

    第77章 第77章家属院里也一块凑热闹吃……

    马妹花坐在卫生所二楼靠窗的一张床上,正端着茶缸子喝水。

    卫生所病房里刷着白绿搭配的墙漆,床位倒是不算紧。马妹花挑了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没别人,就她一个,生龙活虎的。反正住着不要钱,先待着。

    马妹花从家里拿来了洗脸盆、刷牙缸子、毛巾,床头柜上摆着苏麦麦送给她的罐头和腊肠。陈世美不配吃,她就算离婚了也得全带走,不留给他后来的老婆!

    在卫生所里这几天,她也足够憋闷的了,都没人敢招她,更别说啥跟护士们唠嗑了。

    看见苏麦麦来,马妹花啪嗒站起,主动上前拉她坐下:“小苏你咋来了?我告诉你,也就是你来我才不轰人。但你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爱听,我也不想跟你多说……我告诉别人大概率不会信,这事儿就不怪我,就是廖满仓他起了歪心思,跟他家老娘、兄弟几个连台唱大戏呢!我半句没冤枉他,他跟那个姓焦的女干部,打从两个星期前跳交谊舞开始就眉来眼去的了,你要是不信,今晚上你去家属活动会场瞧瞧,一准就揽在一块儿跳舞!”

    “本来我和廖满仓结婚这么多年没孩子,他说不生也就不生算了,可他亲老娘、他兄弟那么逼我,我能不劝他过继吗?我要不劝他过继,我就成他们廖家的长房的罪人了。他呢,偏偏就卡着不同意,这是做啥?这分明存心在逼我离婚!你不必劝我,劝也没用,这回是他铁了心的要跟别人过,跟别人另外生亲生的娃,问题真不在我。”

    马妹花心里憋了好几天的话,嘴上说着不想说、谁来了也不想说,不料一瞅见苏麦麦来,就抓着她的手,倒豆子一样倒了整箩筐。

    苏麦麦总算听出来了,看马嫂子的意思,她还真不是故意想离婚的,还是想继续过下去的。

    不过苏麦麦没挑穿她心思,只说晚上自己先去活动会场瞧瞧再说。

    入冬了,原本周六日的室外跳舞改移到活动会场里进行。周一到周五仍旧跳健美舞,周六李娜和姚红霞教家属们跳交谊舞,周天则安排各团适龄青年干部过来学习,学会了好回到连队里教战士们跳。下次再与地方上的单位联谊,部队官兵们就不至于木僵僵地站在一旁,让女同志们笑话了。

    苏麦麦对交谊舞没啥兴趣,不过呢,既然带着任务,那么她就邀请上贺衍一块儿参加了。

    交谊舞的音乐放起来,先是一首《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她没正经学过舞步,但穿书前的室友在社团里学过,有时在宿舍里拉着她叫她装装舞伴,苏麦麦还是能生涩地跟跳几步的。

    贺衍一臂环着她,一手轻搭在她腰上,单看架势就很专业。

    苏麦麦嗔他道:“可别嫌我笨手笨脚啊,跳舞我可真不擅长。”

    贺衍轻声笑笑:“重要的是能陪老婆跳舞,至于跳成怎样却在其次。”还别说,他身躯挺拔清逸,带着苏麦麦走几步,刚开始苏麦麦挺僵硬的,还把贺衍踩了几脚。一会儿后她竟然勉强能跟上节奏,算是完整地完成了一曲。

    所以说,跳交谊舞这类活动,有个厉害的舞伴也很重要呀。

    苏麦麦环视一圈,果然在人群里看到了焦干部。焦干部的眼神一直在顾盼张望着,苏麦麦找了找,没见到廖政委的身影。

    ——马嫂子不是说廖政委跟人家跳了两周舞吗?并没瞧见啊。

    跳完两首曲子,她就故意坐到了焦干部的旁边。有女兵瞅见贺副团舞步熟练,上前询问是否可以带上一曲,贺衍回头看苏麦麦,长眸中透出请示之意。苏麦麦大方地由他去了,还嘱咐说:“你跳得耐心些,别太严肃了。”

    焦干部欣赏地望着贺衍,好奇怎么之前都没见过这位英俊年轻的团长。

    不由问道:“这位是你丈夫,舞跳得真好,你们住在哪呢,好像没见过。”

    苏麦麦特意回答:“就住在家属院里,跟马嫂子和廖政委同个院子的。前阵子我们休假去了,才回来没几天呢。对了,嫂子你也是才来随军的吗?”

    焦干部听说苏麦麦和廖政委同个院子,顿时眼里起了亮光,答说:“我不是,我和两名同事过来出差的,处理些档案的事。对了,廖政委今晚怎么没出现呢,他前两周都来的。说来,他家属你觉得怎样?我听说她外号叫‘马大巫’,性情残暴爱吵闹。廖政委多好的脾气,配上那样个爱人,日子过得都不敢想啊,可惜了。”

    她只当苏麦麦才休假回来,可能并没听说什么有的没的。

    不料苏麦麦已经心里有谱了,状若随口应道:“估计马嫂子这两天不舒服,他就没心思来了吧。廖政委来活动会场,主要也是为了看马嫂子学跳舞,说打赌看她学多久能学会。马嫂子不来,他自然也就不爱来了。有些夫妻倒并不一定非要志趣相投,性格互补的也能生活在一块,别看他们平时咋咋呼呼,我看日子也过得挺红火的,要是真过不下去,哪还能撑得下这么多年。你说呢?”

    话听得焦干部就不知如何往下接了,凝着眉头,望着人群里若有所思。

    廖政委这周的确没心思去活动会场,他一开始只不过好笑马妹花竟能学交谊舞,还学痴了,动不动就在家放着收音机,空手环臂扭来扭曲的,他便要去看看那交谊舞到底有啥吸引力。

    结果去了几次,他自己也看出了兴致,遇到别人邀请他,他也走进去学上一段。马妹花周六跳,他周六就只坐在场上看,周天干部们学的时候,他再跟进去学,想暗地里跟婆娘较劲谁跳得更好。而他学东西又快,很快也能随上节奏。

    这几天马妹花赌气不回家,冷冷清清的,他连家都待不住了,但也不敢在单位加班太久,免得万一马妹花回来看见家里没人,又想七想八的冤枉他。愁得廖政委络腮胡子都长出来了,像是憔悴了几岁。

    隔天早上看到小苏站在栅栏外,给他们家的鸡鸭喂食,廖政委咬牙攒了口气,就拉下脸让小苏帮忙想个法子了。

    苏麦麦正想找廖政委聊聊情况,便跟他聊了几句。

    廖政委说,他真没离婚找人另过的心思,他和马妹花结了婚,这辈子就只认这一个老婆了,至于其他的女人他就没去关注。

    他不答应过继,是因为他从小就被过继给大伯家。虽然大伯、伯母对他都挺好,但明知道另一对夫妇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不能够喊;看到亲生父母对别的弟妹那么亲昵,他心眼子里到底是觉得空落,也想体验被亲爸亲妈照拂关爱的感觉。这种心情说出来,没体会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而且也不能对家里其他人说。

    他自己经历过那种感受,就不愿意兄弟再把孩子过继给自己了。再说了,他并没觉得有没孩子很要紧,没就没呗,能生就生,顺其自然。

    他兄弟家宽裕,孩子就留着他们自个养吧,何必多此一举。

    要不是听到苏麦麦问起,他和焦干部跳交谊舞的事,廖政委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去活动会场看人跳舞,焦干部来邀请他跳,他身为男同志也不方便拒绝。仅此而已。

    就算在办公室里讨论文件,也是工作上的正常交流,廖政委忍不住便怪马妹花,一贯闲着没事爱犯疑心。

    看来廖政委俨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

    男女同志不管如何,就算工作也要把握适当距离。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很重要,尤其马嫂子这么紧张他,看到他们工作贴得近,晚上又一块儿跳舞,难免便猜想,换别的家属也会多想的。

    听到苏麦麦提醒,廖政委恍然大悟,连忙请教起主意。

    苏麦麦见他的确坦诚,没有离婚另娶的心,她这才给想了个办法来。

    ——如果廖政委已经另有心思,这事儿苏麦麦就不劝了,让马嫂子他们自己解决去。毕竟如果一方有异心,勉强在一起谁保证之后的生活能否幸福,那就不是旁人随便撮合的事儿了。

    *

    周天各单位照例休息,傍晚五点多钟正是打饭人多的时候,只见卫生所的右边窗户

    下面,廖政委一手举着玫瑰花束,一手拿着个话筒喇叭,站在楼前喊话。

    这个季节的北疆基本已买不到新鲜花卉,玫瑰花是廖政委中午火急火燎赶去市里,在国营商店买的绢布工艺仿真玫瑰,做得栩栩如生的,仿佛都能闻见真正的花香。

    主意是苏麦麦想出来的,参照后世情侣们告白求爱的方法。其实马妹花最大的一个心结,就是觉得自个没文化,而廖政委是部队的团干部,生怕他跟她结婚勉强,故而时常心里怀疑、没安全感。

    但马妹花最近都很主动上进啊,自己读书学报、学跳舞蹈,所以她并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廖政委既然从未想离婚,那就和马嫂子表达真心,敞开给全旅的军人和家属们看到,给她一个十足十的安全感,今后所有类似的问题就解决了。

    廖政委起初觉得委实难为情,用他的话说“不是男人干的事”,奈不过小苏劝说,于是就把花买回来了。

    既然开始实施,廖政委也是很配合的,三十好几的人,还在家打了个稿子,准备站在窗户外面背诵。结果真到了场合,眼见不少兵娃子们围拢过来,他忽然一紧张忘记词了,于是下面的喊话便呈现土俗直白化:

    “卫生所二楼的马妹花同志你听着——,我是一团的团政委廖赴延。”

    “结婚这些年,我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想过离婚。虽然经常怪你脾气冲,可我嘴也够损,你脾气冲是我该得的,啥锅配啥盖,我觉得咱两日子过得刚刚好,有滋有味,换哪个人也没你热乎。”

    “我不答应过继兄弟家的娃,是我自己小时候体会过那种有亲爹亲妈不能叫,看着亲爹亲妈疼弟、妹,自己还得喊叔婶的别扭,不想再让别的孩子也体会这种心酸。都是社会主义改革开放新时代了,我从没把啥传宗接代放在心里,啥绝不绝后的,都是封建思想残渣。咱们身为军人家庭,更该以身作则!”

    “现在我廖赴延,当着全驻地的战士和家属们的面,向你——马妹花同志,我的爱人,提出诚挚的回家请求!平时你老娘们身体热乎,冬天也不爱烧炕,搂着跟暖炉似的,我都睡习惯了。忽然你不在,我也不习惯烧炕,半夜脚一伸过去,哎哟我的个娘咧,那冰疙瘩窝一样的感受,冻得我一个激灵就冻醒来了。你赶快下来和我回去,咱就两人过一辈子,别再说些七七八……”

    廖政委觉得这么说挺好,越说越放开手脚了。他之前都没注意到焦干部是否有别的心意,经小苏提醒,又怕万一焦干部没多想,自己主动去问反而伤人心。这样和马妹花一“表白”,不管焦干部有没心思,一桩事也就自然消解了。

    “廖、满、仓!你嘴里中毒长泡了是吗,说的都什么狗屁话!谁想听你骚话说啥马妹花同志、我的爱人了?还不赶快给我闭上,老娘我他吗的……要老命了……十年老夫妻这么不要脸子,看我不冲下来打死你个酸文化人!!!”

    哐!窗户里忽然摔出一个大脸盆。吭!又摔出了牙缸子。继而探出手上攥着罐头、似乎刚把乱糟糟卷发梳理好的马嫂子。

    马妹花舞了舞罐头,到底舍不得往下扔。瞅见旁边的几扇窗户都挤出了脑袋,她只觉没脸再待了,连忙一呼啦裹起自个东西,快步冲下楼来。

    ……

    隔天马妹花杀了一只肥鸭子,给苏麦麦送了过来。这回苏麦麦没客气,大方收下了。

    冬天烧炉子取暖挺干燥的,苏麦麦通常在炉子旁放一盆水,水蒸汽蒸发出来可增加湿度。

    鸭子滋阴生津,冬季吃了正好润一润燥。这种谷物喂养的鸭子炖汤喝最营养了,于是苏麦麦做上一锅酸汤老鸭,把马妹花夫妇也叫过来,四个人凑着吃一顿热腾腾又过瘾的火锅。

    新兵入伍,报社的新闻素材又多了起来,苏麦麦白天和陆韬去到各连队采访,晚上回家就思考小说的思路。

    她给出版社打了长途电话过去,解释了前阵子休假,才看到过稿信。接电话的编辑姓褚,是一名四十出头有着资深经验的女主编,听到她的电话惊喜不已,本来还担心一直没消息会不会意味着拒绝呢。

    两人在电话里探讨了一下写作的方向,褚编辑的意思是,让苏麦麦照着她那篇两万多字小说的类型,再写个三十万字左右的长篇小说。

    还说到,苏麦麦的小说发表之后,报社已经接到了好多读者打来的电话或者回信,说被她的故事深深触动到了。

    有的读者有着下乡回城的经历,有的是知青再高考的经历,还有的则是单位厂子里下岗等等的,各有各的感同身受。通过看到麦钱钱的小说,感受到了鼓舞,也希望自己能够有故事中的角色一样的坚韧与好运。

    甚至还有人想问麦钱钱老师的通信地址,想亲自给她写封信呢。

    关于出版长篇这事儿,苏麦麦当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褚编辑随后便和同事一块,乘火车从首都过来,赶在年前和她签订了出版合同。

    一本三十万字的小说,稿费以千字二十计算,首印一万册,算下来苏麦麦能拿到稿费六千六百元。按出版社的规定,先预付百分之三十给作者,也就是一千九百八十元给苏麦麦。等到回首都后,把合同盖了公章,便把钱邮政过来,商定五个月到六个月左右交初稿。

    不得了,一转眼,小苏都成大作家了!

    打从褚编辑和助理同事来到家属院,人人都知道苏麦麦要出版小说了。这年头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都算文化知识分子,出版小说简直更厉害,咱们十一旅出人才啊!

    有人高兴,当然也有暗中看不惯的人。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有人给上级领导告状了苏麦麦。说部队一个旅领导的月工资才多少,小苏不过随军家属,写一本书就超过领导一年的工资,影响非常恶劣。建议部队上级给全国各大出版社打电话,禁止发表苏麦麦的小说,并给予苏麦麦通报批评。

    这个告状让领导们啼笑皆非,那科学家还是祖国栋梁呢、外交官还是优秀的对外形象呢,如果住在部队,付出的脑力劳动所得却不允许超过干部,那岂不是该建议孩子们都别上学了,祖国的未来谁来建设?

    国家的发展是各个方面的,文艺创作也是一个重要的体现。旅部的领导没点名告状者,但在广播里开解了一番,并且鼓励有更多的人才出现,这样的家属院才更加展现随军的丰富生活,是部队的骄傲!

    苏麦麦事后才知道,竟然有人告状呢。

    她想起在学校做调研时,曾经查过的一些资料。说在某些年代,的确发生过这类的事,还有些单位工人,因为写稿比领导收入远超,于是被下放去劳动的。或者公社里的社员写稿发表,因为太激动了,半夜打着手电筒,对着报纸数字数,想计算自己千字多少钱,结果被别的社员告状,然后戴上了高帽。

    真该庆幸穿到的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啊。

    正好伊坤分报社新调来一个干事,为了给小苏同志充裕的写稿时间,欧主任安排调整了工作,最近她就不用那么频繁地跑外出采访了。

    一眨眼,春节就到了。今年下大雪,火车运输

    不方便,不少战士便留在部队过年。

    十一旅经过开会讨论,也结合了家属委员会的意见,决定在旅部大礼堂里举办一个春节联欢晚会。同时初一、初二、初三每天,都在大操场上开展半天的部队赶集庙会活动。

    家属院、各连队或者炊事班,都可以做吃的,或者手工艺品,或者猜灯谜、套圈之类的游戏,来参加赶集活动,丰富春节气氛,让大伙儿在部队里也如同在家过年。

    家属委员会分派了任务,联欢晚会准备上一个小品节目、一个团体健美舞,还有一个歌唱表演、二人转表演。

    健美舞由李娜和姚红霞负责,挑选平时跳得好的家属排练;小品节目由苏麦麦编撰成稿,乔秀芬和孙老师当导演。

    几个节目的彩排由陶向红和吕娟点评。庄政委年后才正式升调总军区,吕娟乐得答应下来。

    另外,再由马妹花和周枣花带部分家属,负责包饺子,家属院里也一块凑热闹吃顿大锅年夜饭。于是号令下去,大伙儿都痛痛快快地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