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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95大结局(上)

    谢随本来打算覆上冯妙瑜手背的那只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是。过去的那些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可那些事情,”谢随一面杂乱地说,一面在心里苦笑,有生以来头一回发觉语言竟是如此苍白,“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就没办法改变。我在努力地弥补了。如果我做的有哪里不好……”

    冯妙瑜摇了摇头。

    “不是你做的好与不好的问题。”冯妙瑜说,“而是你无论怎么做,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已经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消去的,所有的弥补都是伤口插花粉饰太平。有人愿意自己哄自己继续下去,只是她不愿再骗自己了。世人愿意怎么说怎么说去,没有什么比她自己内心真实想法更要紧的。

    她不会再为迎合他人的想法而忽略自己的感受了。

    谢随张了张嘴,嗓子里又干又燥,他垂眸想在冯妙瑜眼中找到一丝迷茫——却以失败告终。

    她当真是很清楚的在和他说这个。

    “我是不会和你回盛京去的。至于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要自己想好。”冯妙瑜说。

    这事总要和他说开的。不然一直拖着不和他讲明白了,他心里总抱着破镜可以重圆的想法——好像她故意吊着他似的。把她的想法摊开了讲清楚,对他才是公平的。不计回报的爱着一个人是很困难的,这点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至于以后,他是“死不悔改”就吊死在她这颗树上,还是另起炉灶重结新欢,那就不是她能干涉的了。随他吧。

    谢随苦笑,“妙瑜,你知道我爱你……非常,非常地……”

    这似乎还是头一回,他这个人并不是那种热烈的人,难得这般直白地吐露爱意。

    只不过可惜了。

    冯妙瑜在心中暗暗思忖,如果这是在五年前,在她对他尚存信任与眷恋时,在她日日夜夜渴求着这份爱情的时候,五年前,他若对她说出这句话,她该有多高兴——只怕是欣喜若狂。

    冯妙瑜垂下了眼睛。

    试探似的,谢随离她越来越近了。最后几乎是贴在一起,搂着她的距离。随后,他低下头慢慢吻她。那是一场不合时宜的雨,冰冷的雨丝先是落在她的头发上,然后是额头上,眼睛,脸颊……雨势愈发急促,他在她耳边喃喃说着什么,错杂的,非常急切,那是一种渴望得到任何一丝一点回应的急切——

    “够了。”冯妙瑜伸指抵在了他的唇角,她平静地说:“谢随,你现在这样想,以后却不一定这样想。你会后悔的。”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那么喜欢你。你这是何必呢。”冯妙瑜又补充道。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谢随说,“我找了五年,才找到你,”他有些结巴了,“五年,十年,十五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呢……”

    冯妙瑜叹了口气,看着现在的他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大抵是带着些怜悯,不论男女,爱上

    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总是卑微到了骨子里的。

    她幽幽道:“你选择怎样做是你的自由。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喜欢我会很辛苦——甚至是痛苦的。”

    “单方面喜欢一个人能坚持多久呢。永无止境的付出,永远等不到的‘那一天’。也许有一天,你对我的这份喜欢会被消磨殆尽。与其等到相看两厌的那一天,你不觉得从一开始就没有遇见更好么。”

    “不会有这一天的。”谢随笃定道。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总是会变的。”冯妙瑜说。

    这时有人敲门,“瑜娘子,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来商议使团事情的。”

    “知道了,你先把人带去临街茶馆坐一会,”冯妙瑜说,家里太小实在没有能见人的地方,“我一会就过去。”

    那人应诺下去了。

    “谢随?”冯妙瑜唤他。

    谢随在她身前严严实实挡着,还摁着她的手……她实在没法出去。

    谢随沉默不语。

    冯妙瑜只好轻轻搡了谢随一下,蜻蜓点水似的。生怕下手重了害他伤口裂开,好叫他又有借口在她这理直气壮地赖个一年半载。

    某种意义上,她可太了解他了。

    “不会变的。为你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我不会后悔,所以也不会有你说的那一天。”谢随闷声道。

    “以后的事情,有谁知道呢。”冯妙瑜就说。

    ——

    一个月后,冯妙瑜带着使团正式出使巫阳。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七日,一路上舟车劳顿,终于在这日暮色四合时分看到了袅袅升起的炊烟。

    “那就是铜铃关了。”林修远手指着西边对冯妙瑜说。

    过了铜铃关就是巫阳的国都了。

    血色夕阳缓缓落下,道路尽头,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间是一座高约三丈的巨大铜门,铜铃声清脆悦耳。这里就是铜铃关了,想来当年妙瑶也是从这里告别故土进入巫阳,冯妙瑜内心慨叹激荡,驻马在原地眺望了许久,才命使团继续前行。

    铜门下是两列足有数百人的仪仗,沉闷的号角声在群山间回荡,仪仗单手贴胸以蛮族礼节向冯妙瑜一行人行了礼,冯妙瑜等人亦以中原礼节还礼。从长长的仪仗队伍中间穿过后,有个衣着华丽的蛮族人站在门后迎接他们。

    “欢迎诸位。在下巫阳宰辅言雁栖,奉王命前来迎接各位。不知哪位大人是大梁的特使”

    “是我。”冯妙瑜上前一步,又简要向他介绍了使团的成员。

    虽说结盟之事如今只是走走过场,但大梁竟派了一个女子前来议和。言雁栖动了动胡子,不由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冯妙瑜两眼。

    “即使是使臣,按我们的惯例在入铜铃关后是要搜身检查的。这次我们相信大梁的诚意,所以破例就不对各位大人搜身了。使团的其他人自然有下面的人招待。特使大人,林将军,您二位请随我来。”

    新任巫阳王万俟闻早就备好了美酒佳肴在宝账中设宴款待冯妙瑜等人。纵使冯妙瑜长年生活在离巫阳千里之外的盛京,也曾听闻过这位巫阳王的名号。知道他和谢随年纪差不多,可帐帘掀开,主位上坐着的人却是满头白发,满面死气沉沉的平静——若不是那张脸和记忆中的阿蛮有八分相似,冯妙瑜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见错了人。

    酒过三巡,热闹的气氛便渐渐淡了,万俟闻挥手命宴席间的乐师舞姬闲杂人等退下。盟书的内容双方早就定下来了,万俟闻接过来细细读了一遍,很平静地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不过在去营帐休息之前,不知特使大人可否愿意赏光陪本王出去走走?来一趟不容易,我想你也许会想顺路祭拜一下故人。”万俟闻说。

    “多谢大王美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冯妙瑜点点头,她转头看了眼林修远,“这位是林修远林将军,大王能允许他和我一起前去吗?”

    万俟闻冷冷地望着林修远。

    “原来就是你,”万俟闻咬牙,“你应该庆幸你今天是以大梁使臣的身份坐在这里的。不然,我现在就会拔刀砍了你的脑袋,好给我妹妹陪葬——”

    这时候奉命去取风灯的蛮族官员回来了,万俟闻恨恨剜林修远一眼,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死一般的平静。他收声站起来,“走吧。”

    “这里平日只有巫阳的王族以及王族亲眷才能进入,今天带你们进来,说起来倒也不算破例。”

    万俟闻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回荡。

    妙瑶死在蛮族内部的动乱之中,阿蛮死在千里之外的盛京,都是尸骨无存,因此在这里的只是两衣冠冢。蛮地丧葬风俗与中原迥异,冯妙瑜也没想过入乡随俗什么的,就按中原风俗准备了妙瑶生前爱吃的糕点水果。其实过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要和妙瑶说的话,可到了这个时候,却词穷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冯妙瑜擦去了石碑上的薄灰。石碑上刻有前王妃冯妙瑶的肖像,大抵是万俟闻命人雕刻的吧。雕刻者显然没有见过冯妙瑶本人,深邃的眼窝,尖尖的下巴……四不像的模样,妙瑶要是看见了自己被人雕刻成这样只怕要气得从地下跑出来骂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就静静坐在冯妙瑶身边,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呜咽声。是风声?或者是林修远的声音。毕竟眼下墓室里也只有他们两人。

    冯妙瑜揉了揉眼角,给冯妙瑶上了香,抬步离开了墓室。

    万俟闻在墓室外等她们出来,玄色狐裘在风中猎猎作响。

    “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万俟闻说。

    “我话少。”冯妙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所以他是个话多的人我看不出来。”万俟闻一提起林修远便满脸嫌弃。

    一片沉默。

    风里飘来稀稀拉拉的歌声,很远,很飘渺。冯妙瑜听不清楚他们在唱什么,只能听出那曲调哀婉异常。

    “他们唱的是幽地的民歌。你大概不清楚幽地在哪里,就在那一片,”万俟闻用手指给冯妙瑜看“今天早上,那里还是他们的家乡。可按照我们之间的盟约,今夜子时过后,那里便是你们大梁的领土了。”

    冯妙瑜这才注意到山脚下闪着许多条细小的,长长的灯火链条,灯火在慢慢移动着,歌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他们可以留下来的。大梁会善待他们。我可以像你保证。”冯妙瑜说。

    “也许吧。只不过换做是你,你愿意一辈子住在别人家里,住在别人的领土上吗?”万俟闻反问道。

    “那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冯妙瑜轻轻问。

    蛮地环境恶劣,适宜人类居住的土地本就稀少,越往西走只会更加荒凉。

    “天知道。哪里能活下来就去哪里。”万俟闻顿了顿,又自嘲道:“我大概是蛮族历史上最懦弱无能的王了——从来没有哪位王,会为了夺回王位而向异族人低头摇尾乞怜。”

    万俟闻说着仰头望向身侧矗立的剑碑。

    这样的剑碑在这里粗看有上百座,每一座都代表着一位过去的王或者英雄。大大小小的剑碑上记载着这些人生前的功绩与荣耀,风吹日晒,千年不朽。

    “我背叛了我的族人。我就算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我的父王母后,先王先贤……”

    万俟闻闭了闭眼睛。

    “你们若是不着急回去,可以留下来在这里游玩几日再回去。”

    “多谢大王邀请。可惜我还有要事在身,得即刻赶回孤叶城去……”冯妙瑜找了个借口婉拒了。

    墓室的门似乎又被人打开了,万俟闻遥遥瞥了眼林修远,说:“时候不早了,我叫人送你们去营帐休息。”

    ——

    即使一路上快马加鞭,冯妙瑜等人回到孤叶城已是七月了。回城时正值七月初七,乞巧节。

    城内张灯结彩,年轻男男女女相伴同游,岁月静好的场景让一路上压抑了数日的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依旧是城西那间小院。

    大门向院里虚虚地掩着,好似一个邀请的手势。周明夫妻不在,想来不是在外面游玩就是已经搬去了新居,院子里一下子空荡了不少。

    谢随正在屋里给闹闹讲故事哄她睡觉,好不容易哄得闹闹睡下,他轻手轻脚推门出来才发觉冯妙瑜就在院子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