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其实儿媳是男的也不错
邵执看向他, 投影的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优越的轮廓线,那双眼睛亮得可怕, 仿佛下一秒眼泪就将溢出。
“我觉得现在和小时候不太一样, 变了好多……我想回到以前了, 你呢?”
不像是询问而像是请求,请求一切恢复原样。
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屋内静得只有电影声, 良久后男人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低哑,有些哽咽, 轻声道——
“好。”
回到以前,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沈则安盯着投影不敢去看邵执的眼睛,他不是傻子, 听得出男人声音不对劲却只能装作不知。
邵执能听得懂自己的隐晦,他知道自己有些残忍,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趁那层易透的糯米纸还未破就先将它彻底包裹住,不让任何外界因素破坏他想要维持的局面。
但听着男人的那一声答应,自己的心却莫名地慌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随之消失让他感到迷茫。
很快, 许多奇怪的举动开始渐渐退出他的生活,手机上不再收到让他已经有些习惯的早午晚安,某人也不会再顶着那张脸向自己意味深长地笑。
起初沈则安还担心过某人会转变不过来, 但邵执表现得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显得自己的顾虑看起来格外多余。
相反,起初自己还有些尴尬不自然。
“对了,你明天有没有空?”早饭的时候邵执突然问他。
沈则安下意识地问有什么事。
“我妈叫我带你回家吃饭,给我俩煮了补汤。”他喝了口豆浆, 补充道:“没别的事,就是吃个饭,和以前一样。”
沈则安微张开的唇瓣硬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不补充那句自己也会去的,就跟以前一样。
“好,要不给叶姨邵叔买点补品?”沈则安看向邵执,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邵执轻笑,“想什么呢,就去吃顿饭带什么补品,等下我妈又以为我虐待你害得你这么生疏。”
沈则安心想也是,“行,那跟叶姨说多烧点香辣鸡翅,馋死我了。”
男人起身,走向厨房的时候路过某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头,“还能少得了你爱吃的鸡翅!”
沈则安搓搓头,笑着看向厨房里的邵执,心想也是,哪次去没有备上。
叶兮姚烧的香辣鸡翅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还特地让赵女士去学习一下,不过烧出来的味道还是没有叶姨的好吃。
叶兮姚收到儿子发来的消息后次日一大早就带着邵行琛出门买菜,今日两人都休息,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中午她就先把鸡汤炖好,让邵行琛洗好菜备好。
自从上次吵过一架后邵行琛和邵执就再也没见过一面,此番人家还带着沈则安,让他不免紧张得手抖,洗菜的同时止不住地叹气。
“叹什么气呢,真晦气!”叶兮姚嫌弃地看向自家老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叮嘱,“人还没追上呢,餐桌上注意点,别给你儿子添乱。”
“知道了。”邵行琛不知道听她唠叨了多少次。
叶兮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他放宽心,“你儿子可不像你那么记仇,肯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你最近不是在准备那事要给他个惊喜吗?准备怎么样了?”
“快了,马上年假就能批下来了。”前些年一直忙着评职称,邵行琛的年假攒了很多,打算趁这个机会回趟南城。
她走到男人的身后,轻揉着他的肩膀缓解酸痛。
夫妻俩一直盼到晚饭的时间终于盼到了两人,秉承着不给儿子添乱的原则,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照顾沈则安。
“尝尝还有没有以前的味道,好久没做了。”叶兮姚挑出最大的一块鸡翅夹给沈则安,直接跳过了自家儿子。
沈则安尝了一口,特别捧场,“一样!太好吃了叶姨,我妈老是做不出这种味道,还是您手艺好!”
叶兮姚被沈则安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连忙摆手:“哪有哪有。”
一旁的邵行琛也不冷场,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他看了眼不说话的儿子,伸筷给他夹了一块,“你也吃。”
邵执看向碗里多出来的那一块鸡翅,“谢谢爸。”
男人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平复,便安心地吃起饭来。
邵执看向与父母相处融洽的沈则安,与以往并无二样,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看来某人的恢复力极佳,仿佛真的能觉得这段关系能恢复到从前。
暮色渐浓,饱足肚子没有腾出一点位置给炖好的鸡汤,于是叶兮姚直接让邵执把整个砂锅带回家,晚上当夜宵。
“千万别撒了,都是有营养的东西。”两人坐在车内,女人还是不够放心,脑袋探进车内再次叮嘱。
邵执听得耳朵起茧,“那这不应该和他说么,他抱着。”
一旁副驾老老实实抱着砂锅的沈则安眨了下眼,让叶兮姚莫名得看出一丝无辜,她伸手拍了下邵执:“叫你开车稳一点,这样小安不就能省点力!”
沈则安频频点头,小人得志般:“听到没!撒我一身我就和叶姨告状。”
叶兮姚:“听到没!”
二人齐心协力将邵执怼到了无话可说。
拗不过,他带着沈则安迅速离开。
叶兮姚望着两人离去的车子,嘴角挂着的笑意久久未消散,她轻轻碰了下邵行琛,“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邵行琛没反应过来。
“哎呀,你不觉得这特别像夫妻俩来完婆家回家吗?”其实儿媳是男的也没那么难接受,叶兮姚想。
邵行琛想到餐桌上的沈则安,招人喜欢,不知道比他那个闷葫芦儿子好多少倍,如果两人真在一起了那不就相当于他多了一个儿子?这么想还挺不错的.
车内,鸦雀无声。
邵执开得很稳,沈则安抱着不怎么烫的砂锅,一路无话。
停靠的那一刻,车灯被熄灭,沈则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解安全带,“什么时候把这贴纸补上去?”
邵执抬眼看向他指着的地方,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那天自己笑着逗某人这是为以后对象留的位置,不给他贴了。
他不理解沈则安突然这么问的用意,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某人绝对不会是想借此表达要和自己在一起,说不准这件小插曲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沈则安看着邵执失神的模样,哑然默言,而后又突然开口解释:“我是觉得你这里太空旷了,还是得多点色彩,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邵执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内心嗤笑了下,明明猜对了却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他早该知道的。
面上的情绪恢复得差不多,落在沈则安的眼里就像是在思考,良久后比话来得更快的是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男人按住车门把手,语气平淡:“过几天吧。”
是同意还是敷衍?
沈则安猜不到,但他可耻地发现听到这一声的他莫名地松了口气,是在庆幸他犹豫不决还是庆幸他没有误会?
像是心有灵犀,此后再没有人提起贴纸的事,没有人知道邵执口中的过几天是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等他彻底放弃沈则安吧,也可能是等到沈则安真正结婚的那一天。
那日撕掉贴纸的他心里想的都是结束,但撕掉后才发现,仅仅是充满幼稚的来自行为上的撇清关系,根本无法根除他心底的情愫。
但他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恢复原样,因为每一次不经意的目光触及,都将提醒自己的一败涂地。
这几日医院里忙得厉害,邵执为了拼绩效,接了很多病人参加了不少大型手术,总之忙起来的话就不容易想太多。
沈则安还是跟以前一样,偶尔来一趟医院看他,但因为事情太多邵执拒绝了很多次,怕麻烦他。
“这有什么的,就是因为忙才需要我来接帮你开车,我可不想在新闻上看见北城医生疲劳驾车发生车祸。”沈则安不赞成,和以前一样每次都能找到反驳的话。
邵执说不过他,任由他来接自己,但与以前不同的也有,他很少再和那群爱八卦的护士聊天透露起两人的关系,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签证办好了吗?”赵玉文问道。
邵执回过神来,“办好了。”
赵玉文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近很缺钱?”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紧接着他又继续解释:“听说你最近很拼呀,搞得和你同期进医院的小王叫苦连天跑我这告状,说你拼命卷绩效他都休息不好。”
邵执没怎么注意,“有吗?”
医生的薪酬还与绩效有关的,小王不是那种很爱努力的人,所以根本不在意这点钱,可没想到同科室出了个对照组,搞得他每次休息看他在干活都不怎么好意思休息。
赵玉文笑了几声,继续调侃他:“怎么没有,是家里缺钱,还是在攒老婆本?”
邵执没想到居然会引出这么些事,他满脸苦笑:“都不是,老师您别猜了。”
要说最近真需要用钱的事确实有一件,他在准备买房,但他并不是为了这件事开始拼,算是歪打正着。
邵执高中毕业的那段时间接触了下炒股,虽然邵执父母平常很少管他,但给钱却毫不吝啬,凭借当年的南城状元的实力,那必然是稳赚不赔的。
他没有和沈则安说过,当年工作室初期有段时间资金周转困难,沈则安的那点钱也不够,李淮西拉到的第一笔投资就是他出的,所以淮则的股份他也有一部分。
要因此买房需要的钱并不需要他靠绩效去攒。
第32章 32 我喜欢你 谁tm想和你当朋友
去交换学习的日子越来越近, 病人的后续对接工作也需要这时候去办,难免处理的事情更多了起来。
临走的前两天他通知了李淮西他们这件事,事发突然, 高竞泽有些意外, 连忙撺掇他办个欢送会或者是请他们吃最后一顿饭。
邵执说不过他, 只能答应下来,顺便把梁闵给叫上了。
“你还没通知沈则安?”李淮西的音调突然拔高, 他听见对面男人嗯了一声, “为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道:“你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
邵执说不出原因, 不过……对于他的离开某人应该会庆幸地松一口气吧。
他回避了这个问题,“你们别说漏嘴了就行。”
那晚沈则安又问了他为什么突然要请客,邵执看着他那张满是好奇的脸, 下意识地移开了眼,迟来的心虚创痛感通过手腕处传来的阵阵酥麻感显露出来。
邵执思来想去,如果现在告诉沈则安的话可能还不会死的太惨,但可能是迟来的幼稚,让他想借此报复一下这个“好朋友”, 让他体会一下被瞒到最后的感觉。
男人的喉结滚动, 他轻声道:“没事。”
说下这两个字的邵执似乎能预料到公开的那一刻会发生怎样的争吵,男人闭上了眼,内心阴暗的因子繁盛起来, 莫名地, 他开始有些期待那天的到来。
邵执找了一家粤菜馆子,比较有名,他特地叫老板留了一个包厢安静点。
和往常一样沈则安坐在了邵执的身边,他身边的另一个位子坐着梁闵, 考虑到梁闵和高竞泽不太熟,李淮西坐在了他的身边避免尴尬。
沈则安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邵执任由着他先选,像往常一样用端上来的茶水烫碗筷杯子,烫完后他刚想将烫过的餐具换给沈则安就被他按住了手。
沈则安突然有点不适应他这样,阻止道:“没事,你放着我自己来。”
刚从外头进来,沈则安的指尖还有些冰凉,落在他的手背上,凉到一瞬间仿佛有提神的功效。
他藏下眼底的暗淡,自然地放下手中的餐具,“好。”
沈则安问他们有没有想吃的菜,商讨后点了五六道便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喝酒吗?”沈则安问。
邵执的声音比其他人出来的快,“喝。”他看向沈则安,“今天都请代驾。”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高竞泽突然笑了几声热场,“确实,今天这个日子应该畅快地喝。”
高竞泽嘴笨,没有发现他这句话的漏洞很大,沈则安突然看向他,“什么日子?”
男人哑然,错愕地看向邵执。
“没什么日子,他夸张的。”邵执道。
沈则安压下心底的不安,笑着捶了下高竞泽,“滚吧你,尽瞎说话。”
他连忙点头,“是是是。”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不会消失,或许是有了一个开端,沈则安会发现这件事轻而易举。
等代驾的时候沈则安去上了趟厕所,有人说厕所是秘密透风的高发地,他想这句话确实不假。
“你说为啥他不告诉沈则安明天下午他就去A国交换学习了?”
“我怎么知道。”
“吵架了?”
“可能吧。”
似乎是觉得谈论的主角们都在等代驾,高竞泽也没再隐瞒,好奇地问着身边的李淮西。
沈则安顿住了脚步,颤抖着的手按在了厕所外的墙壁上。
谈论的声音愈来愈大,他回过神来慌乱地躲进离厕所最近的一个包厢,幸运地是这个包厢内空无一人。
他进的匆忙,连灯都没有开,昏暗的室内密不透风,沈则安的额间冒出薄汗,心跳声震耳欲聋,每一下都富有沉重感,仿佛要把他最脆弱的地方振出裂痕。
他现在的脑子乱得厉害,不知道是应该先在意邵执明天就要离开了还是要先在意他竟然对自己隐瞒到了最后。
他现在突然能理解邵执当时的心情了,一种背叛感油然而生,比这更严重的是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可是他不承认,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小孩总渴望自己的答案是正确不可逆的。
夏夜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散燥热的情绪。
邵执站在路边等待着代驾的到来,上一个代驾在路上出了小型车祸,好在人没多大的事还有空打电话叫他取消订单,等到新的接单到后沈则安刚好从饭店出来。
两人坐在后座,默契的两人各占一角,不说话。
沈则安打开了车窗,凉风灌进车内,散却身上的酒味,似乎酒也醒了不少。
除了车外的鸣笛声,车内听不见一点其他的声音,这样的氛围连代驾都感受到了一丝凝重,忍不住加重了踩油门的力度。
到家后,沈则安忍不住先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邵执打开客厅的灯,回头看了眼玄关处的沈则安,似乎是觉得瞒不住了他也不再遮掩,“知道了?”
男人的语气平淡,似乎是没有觉得他最后知道这件事有何不好,沈则安大步走向前,“所以我是最后一个?”
“嗯。”
沈则安突然笑了一声,明明已经设想过这种答案的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邵执,你报复心真重啊,明天就要走了到现在也不和我说一声,瞒着我让你很爽是吗?”
与设想的质问画面几乎无差,邵执有一瞬间的恍神,就像是沈则安所说的报复一样,他嘴硬道:“确实很爽。”
沈则安没想过他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什么意思?”
邵执嗤笑了声,他步步向男人走近,一步带着一字,“没什么意思。”
“沈则安,你不是猜到了吗?”男人低眉望向他,那双眼里的情绪复杂让人琢磨不透,他的语气笃定不容一丝质疑。
沈则安哑然,他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深插进手心的肉里。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像是预料到邵执接下来要说什么,沈则安慌乱地抬头大喊不要试图堵住那张嘴。
然而他所有的慌乱就像是男人此刻的兴奋剂,像是在提醒他自己是该做个了断了,“沈则安,我喜欢你。”
喜欢了很久很久。
他的语气平淡,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四个字出口的瞬间,沈则安内心绷紧的弦彻底断了,双腿像瘫痪了一样无力倒坐在了地上。
他低声重复道:“不,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这是幻觉……”
男人顺势单膝蹲下,一只手稳稳地撑在膝盖上,弯曲着指尖背却挺得很直,比坐着的沈则安高出来整个头,蹲下刚好能挡住他头顶的光线。
“这不是幻觉……”邵执话还没说完就被反应激动的沈则安一口打断,“不是的——我都说了要和以前一样,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的眼里藏着一丝痛苦,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恨意,仿佛绝望到了极点眼泪瞬间从眼角流下,“都说好了你为什么又要破坏掉!”
他曾小心翼翼地试图通过拙劣的暗示修复包裹好那层即将被戳破糯米纸的秘密,而现在,男人一句话轻飘飘地击溃了所有防线阻挠,直接、赤裸地把血淋淋的真相掏了出来。
那层藏着秘密的糯米纸终究是被戳破。
而他所有的希望在糯米纸碎掉的那一刻破灭。
蹲着的男人像是觉得有些可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低头睨视着沈则安,“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可笑吗?”
他等不到回应,起身站立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形挡着最亮的光源,影子投在男人的身前,男人终于舍得抬起头仰视着站着的人,“你明明都做到了……”
“沈则安,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沈则安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愣住了,没等他回应男人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十几年了?”
就像是无数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一样,沈则安总会以笼统的十几年回应,因为相处的日子太久了,久到他没有仔细数过,日复一日地用这个答案。
“二十三年四个月零六天。”男人精准地说出了他们相识的天数。
沈则安此刻才真正认识到邵执已经成为了自己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比自己想的时间还要久得多得多。
“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吗?”邵执再次发问,他换了另一个说法,但也没指望某人能回答出来,“或者说这二十三年你知道我演了多少年了吗?”
“谁tm想和你当朋友!”少见的男人第一次在他面前爆.口粗,像是积存在心底很久的呐喊宣泄。
房内寂静了许久,不知秒针旋转了多少圈,良久后男人的声线微哑,哽咽地诉说自己多年来的隐忍:
“沈则安,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邵执始终知道,沈则安不喜欢自己这件事错不在他,是自己让友谊变质是自己在痴心妄想,但他就想让他可怜可怜自己,对他不要那么残忍。
“你能接受一个暗恋自己的朋友陪在你的身边,可是我接受不了……”
“我尝试过最有勇气的一件事就是说服自己穿着伴郎服去参加你的婚礼,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不再是暗恋,我无法再说服自己一次。”
他做不到像沈则安那样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我们回不到以前了。”
沈则安哑然失神,像是被所有的悲伤堵住了嘴,邵执终究是有些不忍,不想让场面太过难堪,他伸手将男人拉起。
“交换学习是三个月前决定的,和你无关。”邵执平淡地阐述事实,将之后的事都先交代了一遍,“我走后你再找个室友吧,或者再找一套离你工作室近的房子。”
望着某人茫然的双眼,邵执移开了目光,转过身闭上了眼,心跳声响亮,刺痛感蔓延全身,但习惯后的他只有麻木。
果断一点,断干净一点。
“我的东西会在房租续租前拿走,接下来的时间我也不会再住,房租也不要你补,就当作是我毁约的补偿。”
老人常说谈钱伤感情,沈则安确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真实性,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空荡的房间里只站着他们两人,而邵执正在慢慢后退消失在边界。
“一定要这样吗?”沈则安的声音都变得虚弱了许多,带着情绪爆发之后的迷茫。
男人咽了下干涩的喉咙,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做不成最好的朋友就当普通朋友吧。”
“邵执……你一定要在离开前说这个吗?”
男人抬步的动作一顿,他咬了下干涩的下唇,刺痛感让他稳住了情绪,他尽力让声音看来正常些好显得自己不那么难堪,“是的。”
只有今天说,他才能果断地离开。怕说早了就舍不得走;又怕说晚了又想选择装傻维持他想看到的局面。
第33章 33 以后结婚别让我当伴郎了
因为订的是下午的飞机, 所以邵执今天没有去医院,待在租房收拾行李,防止以后搬东西麻烦就先整理到箱子里。
沈则安待在卧室里没有去工作室,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耳朵有这么灵敏过, 可以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动静。
邵执昨晚的那番话将他逼得哑口无言, 确实是他太过自私了,自私得以为邵执会像小时候一样纵容他。
他想要的很简单却又很难, 想要邵执和他做永远的好朋友, 简单到只需要他们装傻,难在他们不是天赋异禀的演员。
他推开门朝隔壁走去, 卧室内男人把一件件衣服叠好,一部分放进行李箱里一部分放在布织箱里。
沈则安从没见过邵执用过这种东西,像是新买的, 他意识到邵执可能很早就在准备这件事了,“真的不能这样吗?”他下意识地问。
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沈则安,“嗯。”
“沈则安,你自己也做不到不是吗?”邵执反问道,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他微微张开嘴,却像是有一团棉花卡在喉咙上让他发不出声,发涩的眼眨了眨, 泛出一些生理性眼泪, 很少,只停留在眼眶内让人未曾察觉到。
“其实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接受不了,你只是觉得我占据了快有你的整个人生,如今要将我从你的人生中分割出来, 有些恍惚茫然罢了。”邵执试图让沈则安不要再那么执着,也像是在压制自己的情感。
“你只是接受不了我的离开,时间久了就会习惯的。”
男人的语气平淡,平淡到沈则安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很寻常的聊天,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又在张开嘴的那一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是这样的。
沈则安试图找出他话语中的误区,却又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自己内心真正的答案,究竟是什么让他舍不得邵执的离开?
男人愣在原地迈不开腿,邵执轻叹了声,上前扶着沈则安的肩膀稍稍弯腰与他视线齐平,两人的眼神对视,他故作轻松的语气:
“站在门口不动做什么?实在那么闲进来帮我收拾行李,毕竟我以前帮你收过那么多次。”
沈则安失神地眨了下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脏骤停了一下,他的手脚发软,轻颤着后退,他别扭地说出今日最任性的一句话:“才不帮你!”
邵执突然笑出声来,心里有一丝怅然,似乎这样慢慢适应就好,让他逐渐接受这个事实。
航班是下午五点多的,邵执收拾完行李已经快三点了,临走的时候沈则安也穿好了衣服跟他在门前换鞋。
邵执看了眼和自己挤在一块的沈则安,后者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可以送行吧。”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沈则安用手带了下鞋跟,立马整顿好跟在他的身后。
本身是打算叫车的邵执因为有沈则安的存在免去了这项开支,两人坐着沈则安的车前往机场。
机场内沈则安拖着邵执的行李不让他插手,“检票了。”男人伸出手想让他把行李箱递给他。
不知道是装傻充愣还是真不知道:“哦,那进去呀。”
他继续摆摆手示意他,沈则安眼神避开他的动作朝着托运处走去,他转头挥了挥手里的身份证,“谁说只有你一个人要检票的。”
那一刻,邵执仿佛感受到时光的暂停或者说是时间慢千倍速播放着,四周的人就像是背景般变得模糊不清。
“愣着干嘛,托运啊!”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中午拒绝帮忙的他回房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12306查询邵执那班是否还有剩余的票,好巧不巧就剩最后一张,他嘴里说着至于花这冤枉钱吗手还是忍不住点了支付。
沈则安想送邵执到登机口,奈何只能借助这种办法,真到了等候区两人又恢复到了那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状态。
很快,广播播报登机,邵执拉起随行的小行李箱,下一秒沈则安突然喊住了他,他循声回头。
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画面,就被怀里突然撞进的人撞得后退了一步,沈则安低头压在邵执的肩上,他的手收得很紧,埋藏着浓烈的不舍。
邵执僵硬地眨了下干涩的眼,泪腺似乎正在迫不及待地分泌出泪水,他举起放在两侧无措的手抱住了他。
如果人的一生是一场电影,他希望此刻屏幕外的观众能按下截屏键帮他记录下眼前的这一幕。
他低下头看向他头顶的旋,发丝蹭在他的脸颊,嗅着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抱紧投怀送抱的男人,就像是一对爱慕的恋人就此分离。
他自嘲地在心里想,要是早知道表白被拒能得到沈则安不同以往的投怀送抱,他早告白还能早享受到,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将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一分钟仿佛很漫长又似乎很快,耳后再次响起催促的广播,他闭上了眼推开了怀里的人。
沈则安的眼眶微红,仰着头,似乎是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手足无措。
邵执无奈地在心里长叹,没有人能拒绝沈则安,包括他自己,他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
男人伸手捧着他的脸,大拇指一点点抹去他脸颊上残留的泪,笑着逗他:“我只不过是去交换学习了,又不是回不来了至于这么哭吗?”
“还是朋友又不是绝交了,”他的喉结滚动,托着他脸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你以后结婚了我也会去的,只不过伴郎这种需要挡酒的活就别交给我了。”
他深吸了口气,一指弹在了他的脑门上将他走丢的心绪拉回来,他咳了下清嗓想让自己开口的声音显得自然些,“我走了。”
沈则安愣愣地嗯了声,“再见。”
他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场内反复播放着提醒他登机的广播,直至禁止登机的那一刻。
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终于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倏然间眼泪无征兆地流满整张脸,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邵执临走前的那番话,而后捂住自己的心脏缓缓蹲下。
他猜不到邵执是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才能云淡风轻地说出那番话,可为什么他听到的时候会那么难受,仿佛无数把利剑穿透他的心脏反复折磨。
没人告诉他离别的痛苦这么难熬。
更何况是仿佛融入他生命里头的人。
那张只有一面之缘的屏幕照片此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格外清晰,仿佛画面中人物的一瞥一笑都能现场勾画出来,似乎还带着某种魔力,能看到镜头之外男人落寞的神情。
沈则安一想到那个画面就难受得揪心,仿佛感同身受般,他想昨晚某人的爆发也情有可原,是他他可能都做不到这份上。
邵执想要的他给不了,却又逼着他接受自己的安排,如果……自己喜欢他就好了。
落地窗外一架飞机缓缓起飞,沈则安望着飞机越飞越小,直至最后变为一个点。
邵执走后,日子没有什么变化,但总是虚空的,如今的生活更像是学生时代的三点一线,枯燥乏味。
刚开始的那一周沈则安还有点不习惯邵执不在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直到十二点才会缓过神来某人不会回来了。
有时候他偷偷打开和某人的聊天框,盯着许久没有聊过天的聊天框总是能发呆许久,邵执没有主动联系过,没有像以前一样汇报自己的行程,他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
他好想问问他吃不吃得惯A国的菜,想问他医院安排的住宿条件好不好,仿佛十万个为什么附体,但他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都答应他了,再这么联系下去就显得他有些不识好歹听不懂人话,他对不起邵执,似乎只有照着他所说的去做才能弥补他。
像他一样彻底扮好普通朋友这一身份。
沈则安闭上了眼感受着四围的空气,他从来没有觉得以前吐槽不够大的客厅居然大得仿佛能听到回声。
沈则安的不寻常,亲近的人自然能看出端倪,某日汪冬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偷偷谈恋爱失恋了。
他愣了一下诧异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想。
“你最近的状态很奇怪啊,还记得去年Mary失恋吗?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失恋?
沈则安反复琢磨这个词,他和邵执认识的时间可比普通小情侣要久得多,这下分开用分手后的状态来形容也不夸张。
久得多……
他突然想到一个月前邵执离开前一晚问他的问题——
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吗?
占据了这二十三年当中的几分之几?
沈则安想不到,或者是不敢想,害怕时间长得吓人让他愧疚到不知如何偿还。
他想起高竞泽上周分享的乌龙,他以为的炮友关系在对方眼里是一场双向奔赴的恋爱,这件事还是高竞泽在许尘突然给他过恋爱52天纪念日时发现的。
当时的高竞泽慌的一批,蒙得当场说不出话,而对方也在听到他只是把自己当炮友后偏执地断掉了他一切与外界联系的手段将他关在家里整整一周。
他听到这儿的时候还好奇地问高竞泽不觉得害怕吗?
高竞泽笑着打趣他这是情趣他不懂,“他当时说以为我们俩在谈恋爱的时候我心里还挺高兴的,后来我仔细一想说不定我早就喜欢上他了。”
“你知道吗?他高中的时候就认识我了。这么想他还是先暗恋了我好几年,爽死我了……”许尘比高竞泽要小上四五岁,具体怎么认识的他也没有细说。
总之一句话就是他们俩在一起了。
暗恋。
这话题又会让他思考起邵执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高中……
——‘你知道……邵执高中的时候喜欢谁吗?’
——‘那你知道……他喜欢的人其实是个男孩子吗?
那一刻,心脏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心跳骤然停止。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让他喘不上气,握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腿上。
耳鸣声充斥大脑,视线模糊。
第34章 34 小执最近是不是有情况了
“怎么一个个都来找我?”唐时一在MC看到沈则安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唐时一整理了一下表情, “还是去楼下咖啡厅吧。”
沈则安见他毫不废话,干净利落,似乎对于自己此番到来的目的了如指掌, “你知道我想来问什么?”
男人点了点头, 接过服务员端来的卡布基诺, 他直言,“肯定是跟邵执有关的事。”
他抿了下唇, “你上次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时一觉得有些好笑, 比起邵执的开门见山沈则安更像是不愿接受的犹豫,“当你这么问的时候,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沈则安不语,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接受, 企图从别人口中得到反驳的话好让自己心安。
“所以……是真的?”
“你在问哪个?是在问他喜欢男的还是在问他高中就喜欢你了?”唐时一一脸平淡地将这个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没有一点铺垫。
见沈则安不说话,他突然笑出声来,“你们俩也真是好笑,各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还要来我这儿刺激我……”
“他也来找过你?”
“对啊, 问我是不是告诉你他的事了。”
沈则安望着唐时一,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觉得当初想要通过拙劣的表演瞒天过海的自己就像个小丑。
他早该想到,邵执那晚喝断片了, 自然是猜不到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来问唐时一也是必然的。
“所以你们没有在一起?”唐时一上下打量着沈则安,看他现在的模样两人应该没有在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八成是邵执被拒绝了。
想到这儿,他心底无端生起一丝快意, 也算是有人替他报了仇。
他们没有再继续谈下去,沈则安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唐时一也不愿再听两人之间的故事。
他目送着沈则安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夏天十七岁的自己走在枫叶树林下,远远地望着并肩离开的少年们的背影。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他终于放下了青春的遗憾。
沈则安离开后突然有一瞬间不愿意回家,今日工作室无事也不需要他去,于是就这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江边大桥上吹风。
他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心理想要刨根问底,问到答案了又有什么用,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加深他对邵执的愧疚感,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干的事究竟有多么的可笑。
屏幕上一直亮着两人的对话框,他想给他发个消息亦或是开口打个电话道歉,但他知道这些都没有一点用。
心疼,是邵执走后给他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次日早晨沈则安去了趟淮则,“请假?”李淮西看着沈则安,他就知道这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准没好事。
“嗯。”他点了点头,“想回家待几天,之后直接去西北拍摄。”今年十一月份有一个社会人文摄影奖的报名,他打算去西北取景。
见李淮西不说话,他也知道自己任性,但最近的状况实在拍不出令自己满意的照片,更别提说让甲方满意。
“你婚礼什么时候?”沈则安问。
李淮西:“明年二月。”
他知道某人最近和初恋终于得到了老丈人的许可,婚期也在安排当中,这两人也算是大跨步,其他环节也步入了正规。
“明年我来主管工作室,你就安心准备结婚和度蜜月,给你放个大长假。”
李淮西一听大长假,“行。”一秒都没有犹豫,能让这个懒得要死的人来管工作室,那可真是不容易。
沈则安顺利批完短假便马不停蹄地回家收拾东西,顺道给爸妈打电话通知一声明天回家。
他的东西说少也不少,毕竟还要加上去西北需要准备的东西,到时候直接和汪冬在希杉的飞机场汇合。
沈维桢和赵婉对于儿子突然回家表示很意外,但好在他房间里头的床被经常有拿出来晒晒,房间也会偶尔扫扫。
“小执没和你一起回来?”赵婉问。
沈则安脱鞋的手突然一顿,“他,大忙人怎么可能和我一起回来。”他话锋骤转,不想回答,“爸人呢?”
“哦,和你邵叔钓鱼去了。”
沈则安满脸疑惑,“邵叔怎么会在?”
赵婉:“他呀,前些日子回来的,放大长假回来放松放松,你爸可开心了有人陪他钓鱼。”
沈则安没再多问,点了点头回房收拾行李,房内曾经墙面上贴着的贴纸已经泛黄,房内的布局和少时一般无二,里面的一些小摆件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讲就幼稚了许多,但念旧的他始终没让赵婉收拾起来。
他推开屋内唯一的一扇窗,窗棂上的铁锈随着推动发出的吱吱喳喳声是岁月在窗户上施加的魔法,一抬眼就能看见隔壁的房间,窗帘紧紧拉着。
两人的窗台靠得很近,好像一米不到,他突仿佛看到小小个的自己推开上头摆放的花盆爬到对面去敲窗,像求长发公主一样让他开窗带自己进去。
如果窗户刚好没被锁上,自己则会爬进他房里躲在他被子里,趁他不注意突然跳起来把他吓一跳。
少时美好的回忆在此刻也变成了一把把钝刀,不见血却有不可忽视的疼。
他关上窗离开卧室,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三四点,收拾完东西的他就被安排去菜场买菜再回来当帮厨做饭。
“要做这么多?”沈则安听赵婉念菜名。
她点了点头,“今晚你爸要请你邵叔和邵爷爷吃饭。”
“那确实……再多加个菜吧。”沈则安提议,赵婉见他态度一转,笑他一听见人邵执家人来就要多做几个菜。
沈则安眼神微变但又很快恢复如常,他笑着给他妈揉肩,“哎呀我上次去他家叶姨给我做了好多吃的呢~我来帮你嘛。”
赵婉弹了下他的脑门,“行了,好好干活。”
直到饭点沈则安才看到回来的两人,邵爷爷看见邵行琛就是说教,“钓鱼钓上头了是吧,缠着人家小沈到饭点了都不舍得回来?”
五十好几的人当场被这么数落,邵行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喊爸,沈维桢笑着帮忙说话,“哪有哪有,是我钓入迷了。”
一群人笑着入座,邵行琛和沈维桢一块钓鱼,自然是有聊到沈则安回来的事,所以在餐桌上看见沈则安并不惊讶。
和往常差不多,只不过餐桌上少了个邵执,饭后沈则安在厨房帮他爸洗碗,他妈美美地回房洗漱护肤。
“那个……”沈维桢突然想起这段时间钓鱼时邵行琛的异常,犹豫地开口。
正在走神的沈则安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
“小执最近是不是有情况?”他小声说道,身旁冲碗的男人垂着头,放在水龙头下的手倏然停住,任由着冰冷的水冲刷手背。
沈维桢自然是注意到他儿子短暂的停顿,“他没告诉你?”
沈则安回过神来,眼神逐渐聚焦,他转过头看向他爸,“他……谈恋爱了?”
沈维桢连忙摇头,看到这幕的他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似乎是觉得说别家的事不好,沈维桢向他靠近,声音又小了些,“不是……”
“你沈叔最近老是和我说一下新世纪的东西,啥同性恋之类的,还说现在孩子们怎么怎么之类的,父母们的不干预顺其自然就好……你说会不会是小执喜欢男的?”
沈则安通过他爸这么一说大抵是确认邵叔知道邵执的事了,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我不知道……”
“要不你去问问小执?”沈维桢怂恿道,毕竟邵执也算是他半个儿子,好奇也实属正常。
“嗯。”他点头应下,但自然不会傻到去问邵执喜不喜欢男的这件事。
“行了,回房去休息吧,剩下这点你爸能收拾得完。”沈维桢催着他去休息,心里有事的沈则安也没有假客气放下了手中的碗。
沈则安的卧室向阳,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房间里盈满了阳光的味道,闷热潮湿的环境让他连忙打开了空调。
点开的那一刻数字显示着25度,他似乎又听到耳畔处传来邵执的唠叨——
‘开空调睡觉不准开22,你又爱踢被子小心着凉!24最舒服了,又凉快又不会太冷。’
像是在较劲,他按下按钮,将温度调到了23。
凉意很快席卷了整个房间,他站在窗台前,沈维桢说的话未尝不可以成为一个打电话的理由。
冷风对着他吹,下意识地打了下喷嚏,放在屏幕上方的大拇指顺势按下了拨打键。
手机嘟了几下被接通,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喂。”
隔着大洋,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有些恍惚,距离邵执离开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40天,他们也有40天没联系过了。
没听见应答的邵执耐心地喊了声他的名字,“有事么?”
他回过神,有些支吾,“没……没什么事。”似乎是怕对方听见自己无事挂断电话,他连忙问道:“有打扰你睡觉吗?”
“不打扰,已经起床了。”
沈则安放在身侧的手偷偷攥紧,冰凉的手指微微冒出些冷汗,“我今天回南城了,你爸也在。”怕没话说的他将沈维桢告诉自己的挑着说给他听。
说完,他满心担忧害怕听到忙音,对面的男人沉默良久,倏然出声道歉让他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我爸会过去。”
沈则安见邵执的态度变得有些生疏,心中不免嘀咕了几下,下意识地想两家人关系这么好干嘛要弄得这么生分,“没事没事,道歉干嘛。”
邵执:“沈叔有误会什么吗?”
沈则安:“那倒没什么的,就是猜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邵执:“嗯。”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他有些好奇:“邵叔什么时候知道的?”
邵执攥紧手心的电话,“沈则安。”
突然被喊了下名字,沈则安下意识地嗯了声,男人的声音低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出一声低吟,“别问这个问题。”
“你不会想要知道答案的。”
第35章 35 没有我,你相亲应该会顺利些
电话的最后, 是沈则安的默言,邵执轻而易举打消了他的好奇心,他知趣没有再继续聊下去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邵执给邵行琛打了一通电话, 对于儿子主动打来的电话他显得格外惊喜, “在A国待得习惯吗?”
“还行, ”邵执不愿多讲自己的事,“爸, 你不要再和沈叔说了。”
“啊……你知道了?”对面的男人声音变得有些弱, “爸就是想帮你个忙,我怕到时候你沈叔那接受不了又要卡好几年……”
他想起前段时间叶兮姚和他说的惊喜, 干涩的眼睛眨了几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手机,“谢谢爸。”
被这么郑重地道谢, 邵行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哪有哪有……”
“不用再白忙活了,他拒绝我了。”邵执直接砸下一个地雷,对面挂在嘴角的笑意僵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想把事情说的那么绝, “没事的, 万一呢。”他的儿子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凡事固执得要死,可能也有他名字取的原因, 远比自己还爱钻牛角尖.
两人再次回到了不联系的状态, 但一旦开了头,有些东西就抑制不住了,沈则安突发奇想给李淮西打电话,“你最近有和邵执联系吗?”
李淮西一脸疑惑, “有过几次,怎么了?”
然后电话被迅速挂断,留下一头雾水的他。
沈则安心想那他这个“普通朋友”应该也能打吧,他不可能连李淮西都比不上。
沈则安打电话的时候正是国内八点A国的晚上六七点,照他对邵执的理解这个点他肯定没休息,说不定连晚饭都没吃。
“有事吗?”
他在心里嘀咕没事不能找你是吧,但他可不敢这么说,“想问你在A国适应得怎么样,吃饭了吗现在?”
“还没,挺好的。”邵执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波澜,平淡而又冷静。
电话没打的时候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真正打通后却说不出几句,再加上某人的回应和泼冷水没什么两样。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让场面尴尬,邵执生硬地开口:“你呢?”
“我?挺正常的,这几天放假回来陪我爸妈,过两天要去希杉拍摄……”沈则安抓破脑袋想,这段时间好像确实没有可分享的趣事,他刚想接着说下去就被门外大喊的沈维桢打断——
“小安,快来看照片,看看有没有看上的。”
等他脑子反应过来他爸说什么的时候再捂住听筒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知道邵执听见了多少,下意识地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准备去相亲,明明都已经拒绝过他爸了。
“挺好的。”一句话将他所有的解释堵在了喉咙里,对方仿佛已经盖棺定论了,“好好挑,没有我,你相亲应该会顺利些。”
这句话像是承认了当初他破坏相亲的事实,但无端地让沈则安不悦,心头痒痒的,“没有相亲,我爸瞎安排的,我早就拒绝了。”
“你为什么要拒绝?”邵执反问。
“我……”沈则安想开口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拒绝,思来想去就是他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相亲,“反正就是不想去,你别误会就行。”
“沈则安,你不用向我解释的。”
沈则安许久未见的逆反心理上来,犟嘴:“我又没解释,我说说而已,普通朋友又不是不可以聊天……”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传来的陌生声音打断,“Zhi,still on the phone? Time to eat!”
邵执说英语的时候带着伦敦腔特有的韵味,如醇厚的陈酿,但此刻却不是对着他说的。
他向那道声音的主人解释,介绍着自己——朋友。
男声笑了笑,催促他别又忘记吃饭,他会好好盯着,语气熟络得不像是只认识了一个多月,他仿佛一个局外人通过听筒探知大洋彼岸邵执的生活碎片。
“你……”有谈恋爱吗?
他想这么问,却又觉得方才邵执说的那句话特别对,‘你不用向我解释的’,是普通朋友所以不必事无巨细。
况且这个问题由他问出也太奇怪了,可能以后只能通过父母之间闲聊中得知。
他转念又想可能是自己浮想联翩了,随便几句话就开始瞎想,只不过因着不愿打扰邵执用餐,匆忙地潦草道别几句便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后,打扰这一切的男人明知故问:“终于结束了?”
仍然是在医院,只不过此刻的邵执坐在病床上,他揉了揉眉心用英语与他交谈,“Jin,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打电话的时候不要插嘴。”
这次的交流学习是A国克利医院和东亚三个国家之间的合作,被叫作Jin的男人全名金在石,就来自其中一个国家,医院对他们的待遇还算不错,两人寝,而他就是邵执的室友。
金在石毫不在意,笑着同他打诨,“哎呀,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不上饭么。”
邵执刚来的那几周,高强度学习做报告看手术现场,上周终于把自己的身体养垮了,在病床上躺了不过三天又继续上岗,因为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昨天又突发胃出血,直接医院都没出就进手术室了。
话说医生那么忙有个胃病也挺正常的,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邵执这么不要命的,要不是看在室友的关系上他都懒得管他。
“吃吧吃吧。”金在石把小桌板架好让他趁热吃,“这回打电话的就是你和你朋友Wei聊起的那个?”
邵执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眼神好似带着冷意,金在石新咯噔一下,连忙道歉,“是我记性用错了地方,实在是八卦心理太重了。”
来的第一天他就发现自己这个不爱说话的室友有一个小秘密,成天盯着手机看照片,某天他一不小心在他身后看到了其中一张照片,是两个男人穿着西服在婚纱店拍照,他当即调侃:“你男朋友?”
男人眉头蹙起,眼神中透着不满,犹如一把刀刃,吓得他后退了一步,“那个……纯属意外。”
男人将手机按下,起身离开去洗漱间,他回复着某人的问题,“不是。”
“都穿西服一起拍照了还不是?你们gay的隐藏技术真差。”后来邵执也解释过,于是金在石就改变说法认定邵执喜欢人家,这次他没有否认。
“不把你生病的事告诉人家博同情?”金在石忍不住调侃他。
邵执微微抬了下眼皮瞥了眼他,为了养胃金在石给他买了一碗很清淡的粥,他有些没胃口只能强撑着吃完,“没必要。”
邵执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谈论关于沈则安的事,但实在是金在石太聒噪了,吵得他脑瓜疼,“我不是说过吗?他不喜欢男人。”
男人满不在意,“你把他变成……”话还没说完就被邵执一口打断,“你以为性向有这么好改变?”
金在石没他那么悲观,所以最讨厌听他说这些话,但这人固执得厉害,他便懒得再与他争辩。
邵执住的是双人间,恰巧另一张没人住,在金在石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他一人。
九点多的时候邵执就已经躺下准备休息了,今晚真的很静,但心中杂念太多他始终睡不着。
他细数着这段时间内发生的变化,偷偷换上的那张壁纸早已被他换下,替代它的是一张纯白色背景;微信独属一人的置顶被取消,许久未聊天的对话框被群消息挤到了下面……
邵执想慢慢来,一点点忘掉,以前因为总是生活在一起难割舍,如今因为交换学习换来几个月的独处生活,应该会让这件事变得简单点。
他闭上眼,脑海中杂乱地闪过无数画面,他想起那日李淮西的一通电话,电话里男人好奇地问他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大的决裂,听他说起沈则安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所以你打算一刀两断了?”
“没有,”他顿了顿,“断不掉的。”
他们之间不可能变成陌生人,多年的感情不允许,两家的关系更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总得让他有一段过渡的时间。”让某人逐渐意识到其实生活少他这么一个朋友没什么的。
连续两周都有收到沈则安的电话,就像是每周破戒吸一次禁品,拒绝不了还容易上瘾。
不过时间久了应该能好起来,等到沈则安彻底适应,等他慢慢习惯如今的生活……
时间将会改变我们一成不变的想法,帮人平淡伤痛回归平常.
邵执康复后不再应付饮食,主动的因素占40%,最重要的原因是胃出血的事在某次打电话被大嘴巴金在石透露给了他妈,以至于现在每顿饭必须拍视频吃完给叶兮姚检查。
叶兮姚自然是从邵行琛那里了解到了全貌,严重怀疑邵执是因为失恋才这么糟蹋自己身体的,虽然邵执强调过无数次和沈则安没关系但还是没人信。
于是金在石连着调侃了好几天邵执是不是在和喜欢的人报备,这人和他妈一样只信自己主观臆断的。
这一周,邵执没有收到沈则安的电话。
这样。
挺好的。
第36章 36 邵执,我有点想你了
沈则安和汪冬在机场会面后便一起去了希杉的一所民族小学, 沈则安事先与他们的校长联系过,学校提供住处而他有空的时候带孩子们学学美术涨涨见识,来的时候他还特地嘱托汪冬买了许多绘画材料以及绘本故事书。
民族小学建在这儿唯一的一片大平地, 附近不是没有房子, 只是比大村要少得多, 有些小孩还需要跋山涉水来上学。
沈则安刚到的那几天还有些水土不服,汪冬比他要好一些。住宿条件不是很好但看得出来是校长能提供的最好的环境了, 最让他煎熬的一点是村里信号很差, 时不时变成2G,搞得他不好打电话。
村里的小孩皮肤是面朝黄土的黑黄色, 是大地的颜色,被风吹得脸上总是糙糙的,偶尔还带着高原红, 他们的眼底总是带着没有被网络污染的清澈天真感,看得属实让两人喜欢。
沈则安做事总是随心所欲的,决定将希杉的这所民族小学作为自己的拍摄地完全是因为偶然间看到了一位爱心人士给这所学校捐钱的新闻。
新闻里描述里这片土地人民的淳朴,孩子们的天真,自然的美好……
他想, 社会人文的主角, 是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今天的美术课沈则安打算带他们去室外找找身边的美景,用水彩等工具将其描绘在画本上。
齐齐是这群孩子里最闹腾的, 一出教室就停不下来的乱跑, 汪冬跟在他的后面急急地催:“齐齐,别跑了跟紧大部队!”
齐齐回头,“出来不就是玩的吗?”
汪冬:“刚刚小沈老师不是说了吗,是让你们出来采风画画。”
齐齐不解:“这些东西我从小看到大的, 有什么好画的。”
他的父母在南方的大城市工作,齐齐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有一年和父母在南方过年,见识过那里的美景,从那之后就产生了浓浓的滤镜,总盼着父母把自己接过去生活。
汪冬语穷,回头看了眼带其他孩子的沈则安,沈则安笑了笑,“确实,这些景物对你们来说或许并不稀奇,你们可能会说我和小冬老师喜欢是因为我们未曾在这里生活过。”
“但是,难道这样就可以说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就没有可欣赏的吗?”
杉杉连忙举手,“不是的!我们这里也很漂亮,阿妈经常带我去山上采果子,我每回都能玩好久。”虽然有些偏离了主题,但大体的意思沈则安能明白她读懂了自己的意思,点头赞许,“没错。”
他和汪冬将孩子们团聚在一起,“今天这一课就是要让你们发现生活中的美。”沈则安摸了摸身边杉杉的头,杉杉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
齐齐似乎理解了沈则安的意思,他点头拿起自己的工具四处寻找可画的景。
有人觉得西北的土地荒凉,那是他们没有发现这片土地下蕴藏的无限生机与力量。
沈则安看着四处奔走的孩子们,带他们体会自然赋予他们的财富。
“则安哥,我以前居然都没发现你对孩子这么有耐心。”汪冬凑到沈则安的身边,目光却紧盯这群孩子。
沈则安瞥了眼他,“有吗?”他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面时那帮孩子们脸上的局促惊喜忐忑,复杂的感情藏不了却又没有恶意,“可能是因为他们本性都不坏吧。”
他们本性都不坏,和其他孩子相比只是少了好的教育环境。
看着他们纯真质朴的脸,沈则安很难不心软,想要尽可能对他们好。
“你不觉得看着他们,心情都能变好吗?”汪冬望向沈则安,他的眼始终放在孩子们的身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柔情。
汪冬没敢反驳,这次外出拍摄之前他就看出沈则安的状态不对,近距离相处后更是明显,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偶尔会盯着手机发呆。
心情变好?好是好了,但……
好像并没有很开心。
孩子们采风画的水彩画各有各的特色,让沈则安意外的是画得最好的居然是那个不想画的齐齐,听村长说齐齐画画天赋是这群孩子里最好的,可惜没有在大城市里生活。
沈则安则觉得不然,在这里生活齐齐能保留他独一份的绘画自由发展的天性,这是很多城里小孩所没有的,不过没有专业的训练确实也是一件事。
“齐齐爸妈前些年答应过他,等他长大了带他去城里上学给他上美术兴趣班。”村长说。
沈则安点点头,放下心来。
吃完饭后,他看见门外围了群孩子,“怎么了?”
杉杉被孩子们推了出去,她抬头看向他,眼底闪过忐忑,她又看向身后期待的朋友们,深吸了一口气,“小沈老师,你能给我们看看北城的照片吗?我们好奇……”
沈则安突然笑出声来,“就因为这件事?”他还以为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件小事。
校长从他身后走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以前有个城里来的老师,没那么喜欢他们,很少和他们聊天分享趣事……”
他点到为止,沈则安自然读懂了他的意思,也没再多问,他笑着蹲下揉了揉杉杉的头,“当然可以,走吧。”
听见沈则安的回答,在场的孩子们一改前态的拘谨忐忑,叽叽喳喳地争着说话:
“是齐齐老和我们说大城市有多好,我们就想见识见识……”
“小沈老师我能坐你旁边吗,这样看得更清楚些。”
沈则安被人群围住,来了这么多天他居然都没发现这群孩子能这么粘人,他将电脑搬出来,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更习惯将照片存储在电脑上或者是优盘里。
除了工作外的文件夹命名都很简单,一时之间沈则安不知道哪个才是,“我随便挑个吧。”
刚一点进去就弹出一张落日下的篮球场,篮球场用专用的铁网围起来,熟悉的布局,是南城一中。
一瞬间,沈则安就知道这个文件夹的属性,南城一中不让带手机,这些照片都是他用CCD和相机拍的。
“哇塞,这是哪里?”
“篮球场居然都有这么大?”
南城一中的操场有两个,南北操各自有一个足球场,而篮球场却只是北操有,四个篮球场搭在一起确实是很大,与这里破旧的小篮球场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我的高中,南城一中。”沈则安解释道,随后按下鼠标播放着下一张照片。
“这是我们学校的食堂,每回吃饭我都要赶着去,不过后面高三修了一个新食堂分散了些人流,就好多了。”
“哦……我想起来了,这节是自习课,我和我同桌玩五子棋被老师抓包了。”
“这是我回家的路,你问为什么这张照片眩晕感这么强?那是因为当时你小沈老师单手骑着自行车拍的,差点撞到前面的车……”
沈则安一张张介绍着,照片是最能保留回忆的手段之一,本以为会很模糊的记忆像是被擦去满是雾气的窗户得见真容。
“小沈老师,这个人是谁?”下一张照片里只有两个人,略低的那个将手搭在略高的那位肩上,一人笑得灿烂,一人笑得内敛稳重。
沈则安被突如其来的双人照怔住,手指不自觉地伸到屏幕前用指尖描绘着少年的轮廓,眼底短暂的失神而后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笑着解释道:
“这是我的好朋友,叫邵执。”
“现在是一名医生。”
杉杉不懂老师在看到这张照片时为何会少见的走神,正常人看到好朋友会是这种情绪吗?杉杉不知道,但小孩子没什么心眼也不知道委婉,她好奇地问:“那你们现在还是好朋友吗?”
男人盯着屏幕,嘴角渐渐垂下变成一条直线,“算是吧。”
他揉了揉杉杉的头,“我们接着看。”
这张照片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几乎是隔十几张就出现一次,有时候是两人的合照,有时候是自己偷拍的照片。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
从南城走到北城。
照片见证了每个城市的风景,见证了两人从稚嫩到成熟,见证了他曾经以为永不会变质的友情。
看到大学的照片时,沈则安还有些意外自己什么时候偷拍的照片,有认真上课的邵执,有图书馆里找书的邵执,有蹲下替自己修自行车的邵执……
他觉得大学时期的自己就是一个明目张胆的偷拍狂,记录了某人的大学生活。
那个两人逛过无数次布满紫藤萝的连廊,他就站在中间,站在他为李淮西和宋澄拍婚纱照的那个地方留下了一张单人照。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照片里还有拍摄者的影子,他的影子代替他完成了合照。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他没由来的眼眶酸涩,以至于后头再碰到人像他总是会很快的介绍完换下一张。
“小沈老师,你真的好喜欢你朋友啊,好多他的照片。”看照片的人群里有一个个子矮矮的小姑娘,她垫着脚看完了全程,发麻的脚趾还在隐隐作痛。
小孩子的心里“喜欢”这个词很纯粹,不像大人总是把它想得很复杂。
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但在听到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他微微扬起嘴角,关上了没剩多少电的电脑。
他没有回复这个问题,起身督促着他们赶紧回班上上课,他开玩笑道,“都没睡午觉跑我这里,小心你们下午打呼噜被老师嘲笑。”
驱散完这群孩子他拿起相机出门采风,汪冬没有跟着自己,他一个人将村子拍了个遍,如果是以前,这些照片会很快导出来出现在两人的对话框里,可是……
现在不是以前。
晚上的时候,沈则安借着月光,那双眼里盛满了泪花,他握着手机,慢慢在对话框里打下了几个字——
“我有点想你了。”
绿色方框旁的小圈转了好几下,最后变成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第37章 37 6.1级地震,联系不上沈则安……
“则安小冬, 今天能上镇里去了!”一大早,沈则安就听见村里的支教老师王熙的呼喊,和沈则安他们不一样, 王熙是从小在这片土地里生长的, 凭借自己的努力考里出去, 现在回来帮助乡里的小一辈。
此时的他早已洗漱完,毕竟是搭别人的车不好拖后腿, 汪冬同样也是, 一听见王熙的声音就连忙应答,“这就来!”
今天镇上赶集, 沈则安想去镇上买点生活用品体验体验这里的生活,最重要的是打电话!
那日看到感叹号的沈则安,在隔天白日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庆幸偶尔能发出去的消息在那日没有发出去,要不然给某人看见了指不定又要笑话他或者误会什么。
沈则安打电话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以至于忘记了A国现在凌晨三点。
因为被人从睡梦中吵醒,邵执的声音有些黏糊,他低哑着嗓子很轻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明明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可邵执的声音莫名的有一丝的温柔, 见自己许久未出声男人难得的主动开口询问他在希杉的生活怎么样。
一瞬间,沈则安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般,鼻头酸酸的, 他垮着嘴抑制自己的哭腔, “还行吧。”
“就是信号特别差,打不了电话,今天还是因为来镇上赶集才能和你说上话。”沈则安有些委屈,那瞬间他似乎忘记了两人之间的不快, 忘记了在心里反复交代自己的话。
“这里的孩子特别可爱,不像我们家楼底下的小胖墩,天天就知道吵,碰别人的东西……”
邵执撑在床上的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他知道沈则安脱口而出的家是两人的租房,却没有开口纠正。
“你呢?”沈则安问。
邵执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没有沈则安的生活就像是NPC的日常任务,枯燥且乏味,“看文献,听讲座。”
沈则安抿了下唇,敷衍的回答似乎是在提醒他自己对方只是把这通电话当成普通的电话,而不是像他一样觉得仍旧像从前那般畅所欲言。
他的嗓子有些哑,好似在提醒自己你又话多了,他干笑了几声,“那挺好的,”他捂住话筒将手机往远处拉,朝着空地喊了几声来了来了,然后继续将手机拉回,“司机催着我走了,我先挂了,你好好睡觉。”
反正也没什么好聊的,只有他一个人想要。
他听见对方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毫不停顿地挂断了电话。
空荡荡的四周没有一个人,电话挂断的他先是愣了几秒,而后又继续站在角落打电话。就像一个客服,电话视频一个接着一个,爸妈说他瘦了,高竞泽嘲笑他好像胖了,李淮西问他这里环境怎么样……
唯一不同的是和林芝她们的视频,镜头是对准了赶集的热闹场面,林芝没去过西北,没看过这里的赶集到底和她们那儿的有什么不同,求着姜槐同意自己和沈则安打视频。
“拜托看就看,能别当着我的面调情吗?”沈则安简直是头疼。
被这么一怼,姜槐也不甘示弱,“行行行,不说了听你说,你最近和你竹马怎么样了?”
沈则安当场想给自己掌嘴,他想问问自己为啥每次都要多嘴。
“怎么不说了,啊?”
林芝拍了下姜槐,低声劝她别多嘴,“人家都那么难受了,没和我们说进度肯定是还没有像样的进展。”
“就那样吧,”沈则安顿了顿,“他真做到像普通朋友了,可是我还做不到……”
姜槐:“这样也挺好的,反正你也不喜欢他,离开反而对他是件好事,你也不用担心好朋友会喜欢你。”
“可是我不想这样,我想过适应适应说不定我也能像他那么做,但我做不到。”
这是最苦恼的事情。
他甚至在心里想某人可能也没那么喜欢自己,要不然怎么会断得这么干脆,仿佛两人的角色互换了一下。
邵执离开他依旧可以像样地生活,而自己似乎找不到了方向。这句话从脑海中冒出的时候沈则安觉得自己很无能很奇怪,显得他好像一个三岁小孩,他为何要这样比喻呢,明明他的生活也在正常运行。
林芝看了眼姜槐,两人似乎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话,林芝缓缓地开口——
“沈则安,你有没有想过……”
林芝后半句话说完,沈则安握着手机,镜头下的画面不稳地抖了几下,而后没征兆地,视频被挂断。
胡闹。
荒谬。
沈则安在心里评价。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王熙的电话,催促他赶紧到上车点集合准备回村里。
离开前沈则安终于用流量发送完了这里拍的一些照片,收件人变成了姜槐。
在村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则安没有忘记自己的主线任务,每日闲来无事就是拿着相机在村里转悠,他总觉得自己自己的作品少了点什么,有些平淡。
但还有时间,他也没给自己多大压力,实在不行就当作这是一次出游。
这天户外阴沉,像是快下雨的样子,沈则安坐在屋里看着孩子们画画。
他撑着脑袋,转着手中的铅笔,盯着素描纸上的人物,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男人的脸上没有五官,但在他的眼中若影若现。
沈则安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想扔在地上,手举起来的那刻又叹了口气将纸团收进自己的兜里。
倏然间,沈则安感受到一阵摇晃感,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至看到桌面上晃动的粉笔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天花板白色的粉末一点点落下,像是预示着一个噩耗,他的瞳孔微震,来不及思索起身…….
邵执从医院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日作为助手参加了两场手术,耗费了近7个小时。
到家后没电关机的手机刚充上红色的两格电就弹出来无数条短信微信和电话,有来自沈叔他们的,有来自他爸妈的,更有李淮西他们的。
唯独没有沈则安的消息,他心里漏了一拍,手指无意识地颤抖着,然后点开了微信,一条条消息问他联系上沈则安了没有。
却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会联系不上他。
邵执不信邪,给沈则安打去一通电话,得到的只有一串忙音。
没事的,应该没发生什么。
他想。
可手指却不听大脑暗示,他颤抖得翻不到沈维桢的电话,明明只要在那一串红色未接电话中寻找却仿佛看不清般。
“喂,沈叔,我刚刚在做手术……”
沈维桢的声音急切,喘着气似乎在奔跑,“没事,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联系得上小安……小安去的地方发生了6.1级的地震,短短一小时发生了四次余震,我联系不上他着急……”
也是紧要关头急病乱投医,毕竟邵执人在国外,沈则安再怎么联系都不会联系上他,他就是想碰运气。
地震。
6.1级。
联系不上……
他顾不上邵执正在赶往派出所寻求帮助,“你别担心,小安不会有事的。”不知道是在说给邵执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男人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喉咙像是被鱼刺卡了说不出一句回应他的话,他的眼神空洞且茫然,呼吸逐渐变得紊乱,像一台老旧的风扇,每一次喘息都带动着胸腔剧烈振动。
不会有事的。
对吧。
邵执的表情仿佛失控了般,让人看不出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莫名瘮得慌。
他给赵玉文打了通电话,“我想问问希杉今天的地震情况怎么样,医院会排人过去支援吗?”
如果要的话……
“不用咱们医院去,上级已经部署了。”赵玉文的一句话直接打断了他之后还未说出口的请求,他哑着嗓向老师道了声谢。
挂断后他迅速向他在克利医院的老师马克请假,流利的英文从他唇齿间冒出,有条不紊地阐述着自己的需求,但却不难发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请假落下的进度我会在后续补回来,很抱歉耽误您现下的这点时间来听我的请求……”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马克听出了他用的是“he”而不是“she”,但国外远比国内要开放,“是你的爱人吗?”
邵执错愕片刻,哑然失笑,淡淡地回复他:
“不是。”
这假请得远比他想的还要容易,容易到他还想接着说明马克便爽快地同意了。
幸运的是地震并没有影响到希杉附近机场的正常运行,得以让他有机会赶过去。
从A国去希杉的机票没有直达,邵执转机了三回才到希杉,地震的震中是距离民族小学十公里的一个小镇,也就是沈则安打电话的那个地方。
对于6.1级的地震,距离十公里左右没到那里邵执也不好判断当地的受灾情况是中度还是重度,更何况还联系不上人。
这个时候除了救援队没有人愿意去灾区,邵执加了好多价才叫到了一辆愿意去民族小学的面包车,毕竟没有人会知道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会不会再有余震发生。
越靠近灾区越能感受到房屋建筑的受损情况越重,救援队的红色外衣与尘土纷飞的坍塌物形成鲜明的对比。
前面的路早已不能说的上是路,司机不愿再继续往下开,“小伙子,还差五百米左右,你看这……”
地震的破坏,让原本信号就不好的此处更是雪上加霜,邵执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在转机机场兑换的现金,又给他多加了一百,“到这儿就行,谢谢。”
邵执没有带多余的东西,就背了个随身携带的旅行包,不怎么重,走这种路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他看到穿着红衣的人群就知道自己快要到了,路上每遇到一处塌房他都要仔细看一眼,生怕那个满身是伤出来的人是沈则安。
这里的味道不好闻,他带着劣质的口罩,依旧能感受到粉尘的干燥呛鼻感,混着焚烧后的烧焦味,让人生理不适。
他站在某处,望着距离他十五米左右的人群,周围人来人往,混着孩童的啼哭声和治疗者的哀嚎声,邵执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就这么望着心心念念的人站在一个摔到小腿的女人身边,面上含笑,体贴地照顾她。
回过神后他往后后退了一步。
又一步。
他压低帽檐,转身。
第38章 38 小沈老师给我们看了好多你的照片……
地震来临的时候好在沈则安及时发现, 并且在第一时间就紧急疏散人群将他们带到学校的篮球场里,紧盯着他们不要靠近教学楼和篮球架,抱头等待救援。
那时候汪冬正在睡觉, 沈则安边冲边喊地震了这才将他叫醒, 他连鞋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
但他们远远低估了这场地震, 学校的空旷地太小,并且随时可能因为余震而地面塌陷, 这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威胁。
杉杉看着两层楼高的教学楼倒塌, 神情恍惚,她蹲在地上腿脚发麻, 身边高大的篮球架摇摇欲坠,耳鸣充斥着她的大脑……
沈则安大喊着她的名字,见她不为所动连忙扔掉手中的照相机, 冲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带走,“砰”的一声篮球架在她眼前倒塌,身后的男人紧紧抱着她,因为紧张此刻还喘着粗气,“杉杉?”
她终于回过神来, 后怕地看着沈则安, 哭腔道:“小沈老师……”
他拍着她的后背,轻柔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汪冬光着脚捡起照相机, 检查了下镜头有没有摔坏, 沈则安看着他的动作,“怎么样?”
他抬起头,“还好,外面的漆磕掉了点, 镜头没事。”
沈则安现在无比庆幸自己随身携带相机笔记本的习惯,这些东西要是拿不走埋在废墟下他就彻底心碎了。
趁着地震稍停些余震还没来临,沈则安组织着操场上的老师带领学生们往村里的大广场跑,那里更为空旷适合等待救援。
许是为了弥补当年地震的遗憾,希杉的救援堪称迅速,不到四十分钟到达了重灾区,紧接着陆续到达附近村镇。
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擦伤,最严重的是在二楼上课的孩子们,跑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腿或者是被东西砸到了,比起他们其他村民们的状况就要显得更糟糕些。
沈则安也义无反顾加入救援队照顾伤员,以前打球总爱受伤就和邵执学了些处理伤口的办法,现下也是正好能拿来应急。
“嘶——”王熙疼得叫出声来,事发时她没有在学校而是回了趟家,为了把奶奶带出房她的小腿不幸被门框松落的石块砸中。
“忍忍。”沈则安劝道。
王熙撇嘴,有些不满,“干嘛这么凶嘛……”
沈则安:我凶?
女人说话的声音略带着一股娇嗔,像是在撒娇,听得他有些无端的不自在。
他直起身来朝她一笑,“那我叫别人来?”
王熙一下子就急了,“别!”
男人转了转酸痛的手腕,目光随意四处打量,漫不经心地瞥向一处而后定住。
他揉了揉眼,发现刚刚看见的那半张脸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他轻笑了声,觉得是自己想人想出幻觉了。
为了照顾伤员们救援队在远离建筑物的空旷野地上搭起了帐篷,临时安置点为他们提供住所。
天灾带来的伤痛不仅仅是生理的,更是心理的。希杉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地震,但总是无伤大雅,对于这群孩子们来说这算是他们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死亡。
讲实话,地震后他都有一段时间是恍惚的,一种后怕感油然而生,更别提这些孩子了。
灾区的信号更是不好,一有点微弱的信号沈则安就赶忙给家人朋友发信息,可惜打不了电话,可能是昨日出现的幻觉让他现在特别想听到某人的声音。
沈则安的报平安终是让祖国另一端的人安下心来,一条条没事就好等关切的信息涌入他的手机里,他等了很久,唯独没有邵执的。
他收起手机朝人群走去。
灾后的地区不仅仅只有哀痛,也有为了抚平创伤的欢笑。
晨光艰难地穿过厚重的云层,毫不吝啬地洒满这片满是创伤的土地,照着一张张红彤彤的笑脸,这片土地的孩子并不就此丧失希望,顽强地向着光走。
他们跟随着军人的脚步,在他们的陪伴下一点点忘却昨日的伤痛,他缓缓举起相机,将此刻定型记录在自己的记忆里。
这天下午,沈则安终于收到了邵执迟来的短信,和高竞泽他们发的没什么两样——
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很正常,甚至字数还比李淮西发的多,但他看着这句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难受在哪?
他不想承认他开始有些恨邵执的绝情。
两天后信号彻底恢复,齐齐借他的手机给父母打电话,电话里他们哭得撕心裂肺,各种的后怕以及悔恨,好消息是齐齐的父母说明年春节回来就把他带走,他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去大城市上学了。
“开心吗?”沈则安蹲下揉了揉他的脑袋,齐齐撇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说不清楚,真要离开了反而觉得有些舍不得。”
沈则安嘲笑他,难得逗他一回,“你这是既要又要。”
齐齐理直气壮:“这不是很正常?人都贪心嘛。”
他愣了一下,继续问他:“那你准备怎么选?”
男孩想了想,“选自己最想要的啊,这样即使抛弃了另一样也不会觉得后悔,小沈老师你这都不知道,真蠢!”
沈则安笑出声来,他戳了下男孩的脑门,“长本事了,还敢怼老师了?”
齐齐傻笑了几声连忙跑走,沈则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站起身来,早就翻烂的微信还是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确信在地震发生时某人也没有主动发过消息。
他还是遵循本心打了这通电话,电话通的那一刻,两人默契地在等对方先开口,最终还是沈则安先打破了沉默。
“你不关心我吗?”
“关心。”
“关心一条消息都不发,撒谎!”他低声骂了句,也不管邵执什么反应,自己先变为占理的一方。
邵执不说话,沈则安觉得他在想狡辩的话,他不信邵执会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他刚想说话身后突然响起鸣笛声,听筒里的声音与背景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他愣了一下,男人突然挂断的电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拼命地回头,试图从人群中找到他的人影,回拨的电话无人应答,他的心跳剧烈地跳动,比地震时还要热烈,嘴角无意识地上扬,他点开微信发送语音: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在哪?”
男人的声音藏不住喜悦,又像是在得意,紧接着是突然涌上心头的担心。
“你有没有事?”这几天不是没有余震,他不知道邵执何时来的,有没有碰上。
自知瞒不住的邵执索性打来了电话,“别找了,下午就走了。”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沈则安明显失落了许多。
“和医院的救援队伍来的,今天就要回去了。”
沈则安嘴上应着,还是四处寻找着邵执的身影,刚刚那通电话里的鸣笛声也很大,时间也没差多少,应该就在这附近。
他寻找着此刻拿着手机的人,因为信号刚正常,打电话的人很多,确实也不好找。
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红线系在他们的中间,一点点压缩了两人的距离直至像无数次对视那般,两人之间隔着人山人海彼此却总能一眼注意到对方。
他穿着红色的马甲,带着口罩鸭舌帽,仅仅只露出一双眼沈则安却一眼锁定,他笑着朝他跑去,男人挂断了电话,无可奈何地解开了口罩。
下一秒,沈则安毫无征兆地投入他的怀中,哽咽地在自己的胸前抽泣。
沈则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有的委屈、害怕、紧张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尽都爆发了出来,“你来了为什么不找我?害我一个人在这儿待那么久……”
男人低头注视的目光格外温柔耐心,他短暂地允许自己在此刻放纵,接受灾后敏感的他寻求依靠的拥抱。
“你一个人?”他没有很刻意地去想那天看到的场景,但那画面却在此刻浮现在脑海中,他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
沈则安有些心虚,毕竟有汪冬陪着自己,确实谈不上一个人,“不一样嘛!”
“哪不一样?”
沈则安说不出,明明都是“普通朋友”,但他潜意识还是认为不同,为何不同呢?
他似乎猜到了一个朦胧的答案,却没有勇气将它揭晓。
“就是不一样!”他嘴硬。
邵执没有骗人,他下午确实要走,晚上的飞机飞回A国,尽管沈则安不舍也不能随意改变邵执的行程,离开前他带着邵执认识了下他在这里认识的朋友。
“这是王熙,这里的支教老师。”
“这是邵执,北城医院的心外科医生,我最好的朋友。”因着私心,他还是这么介绍着。
不同的介绍语,再加上沈则安笑着挽着邵执的手臂,哪怕被人扯开过不了多久又会黏上去。
两人之间的亲密感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任何人隔在外面,王熙看到邵执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像是油然而生的敌意,哪怕她看沈则安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直男也弥补不了。
“你好。”人对不善的打量很是敏感,他自然察觉出了王熙的紧张以及很淡的敌意。
邵执觉得有些可笑,按理说也应该是自己先不爽,毕竟沈则安喜欢女人,他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收回了目光,下一瞬间突然被人抱住了腰,他低头一看,女孩抬起头朝他笑,亲昵得仿佛不是第一次见面般,“哥哥好!”
女孩莫名的热情打得他猝不及防,他抬头看了眼沈则安,满脸无措。
沈则安难得看邵执这么局促,笑得格外猖狂,笑累后他弯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好啦杉杉,哥哥害羞了。”
杉杉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对不起哥哥。”
邵执疑惑地看了眼沈则安,“她不认生吗?”
沈则安还没开口解释杉杉就先抢答了,“小沈老师给我们看了好多你的照片~”
第39章 39 邵执,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听见杉杉这么说, 两人对视的目光显得尴尬了几分,不过应该是只有他一个人尴尬,“啊……我给他们看我以前拍的照片, 里面有我俩的合照……”
他解释的声音愈来愈小, 杉杉听着不对, 举手抢答:“不是还有好多哥哥的单人——”下一秒杉杉的嘴被沈则安捂住,他蹲在杉杉旁边凑近她耳边叫她别说了, 然后又抬头朝他笑, “没别的……”
沈则安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了,明明看照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被他这么一遮遮掩掩反倒看起来有什么猫腻一样。
他突然站直身子,握紧拳头放在嘴边咳了几下,眼神飘忽, “那个……就是我放电脑里存起来的照片,里面蛮多你照片的,所以他们都认识你。”
邵执看着沈则安别扭解释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理解某人不想让自己误会的心理,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骄傲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求表扬, 小表情丰富得仿佛在脸上写着“厉害不”这几个大字。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却又悬在半空一顿而后转换方向,宽大的手掌落在杉杉的头顶轻柔地抚摸, 他没有看向沈则安, 语气平淡:
“没事的,我没有误会。”
误会什么?
沈则安的心情无端低落,他把这一切归咎于某人说话和以前一样不讨喜。
他讨厌现在的自己。
邵执走的时候沈则安想送被他一口拒绝,“有人一起, 不用担心。”
沈则安:“撒谎精!”
某人的谎言过于拙劣,他不想戳穿还真当他傻子啊,有谁家医院回来救援放着医院里头的医生不用特地把交换学习的拉回来。
男人抿唇,脸上看不出一点波澜,谎言被戳破的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回去吧。”
“谁说普通朋友不能送的!汪冬明天走我也送啊~”因为地震的原因沈则安决定放弃此行的计划,但因为舍不得这群孩子就先让汪冬回去。
邵执望着某人义正词严的模样,觉得某人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仿佛什么事都安上“普通朋友都这样”的理由就可以像以前一样。
他承认他此行是带着私心,他早该在看到那一幕时转身离开却又放心不下他,于是留了下来当了志愿者。
他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放纵导致某人放肆,开始得寸进尺,他甚至在卑劣地设想某人知道自己大费周章地赶过来只是为了确认他的平安时,会不会开心得以为还能回到以前。
他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好。”他顺着他的意思应下,“但同样的——”
“如果是李淮西他们有事我同样也会赶来确认他们的安全。”
沈则安脸上的笑意僵掉,嘴角慢慢被抚平,他不可能读不懂他的意思,换句话讲就是他们几个在他的心里都一样,没谁比谁特殊的。
邵执看出他此刻的难堪,知趣地没有再问他:“我走了。”
这次再没有人会一遍又一遍理直气壮地粘着他,邵执缓缓转身,离开的脚步沉重且缓慢,他口头上战胜了沈则安,内心却毫无起伏没有任何喜悦。
汪冬走的那天沈则安没有去送他,嫌麻烦。
地震后并不意味着完全安全,之后又有几次小型的余震,幸运的是损失不大,沈则安又待了几天才决定离开。
“则安!”他回头发现是王熙在喊自己,“怎么了?”
少女面色泛红,像是鼓足了勇气,“我喜欢你!”她不知道沈则安这一走他们还有没有再见的可能。
喜欢上沈则安这件事并不难,她很少能遇到一个风趣幽默又很温柔的帅哥,似乎他所做的每一点都卡在她的审美上。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良久后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男人正在失神,没有回应似乎比拒绝还要更难熬,“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则安满怀歉意地一笑,“抱歉。”
王熙有点尴尬,但好在她的调节能力还算不错,人怎么可能因为几十天的相处而爱得撕心裂肺,但又不可能一点都不难过。
伤心的情绪暂且放在一边她还是藏不住好奇心追问那个看似离谱又像真相的答案:
“你喜欢男的是吗?”
沈则安觉得有些意外,自己只不过是拒绝了她,她是怎么联想到这么离谱的结论:“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犹豫了一下,“因为感觉你对你朋友很特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始有那么多人误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区别在于这一次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让人产生怀疑。
“你喜欢他吗?”她又问,却再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沈则安坐在回北城的飞机上,他望着窗外的云层,脑海中回荡着那日林芝问他的话——
“沈则安,你有没有想过你对邵执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
“你对他的执念太深了,这种感情放在朋友之间太过沉重了,但在爱人之间就显得格外合理。”
“有没有可能——”
“你喜欢他?”
喜欢?
这个词这几天反复在他耳边浮现,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他到底对邵执是朋友的喜欢还是爱人的?
这像是一团缠绕得很乱很紧的毛线球,他试图很快地将它们解开到头来却只是将线团缠得更乱甚至是打了结。
比起纠结自己是不是喜欢邵执,他更纠结的是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男人,似乎是从小灌输的观念,让他潜意识地认为自己当然喜欢女性,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违背多年来的想法开始思考自己的性向。
他确信自己看钙片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不喜欢男人,但如果是邵执呢?
“如果你想不通,那就想想那个人如果不是邵执呢?”林芝说。
如果不是邵执……
假设的种子埋藏在心里,一点点地生根发芽。
如果那晚亲他的人是高竞泽……
这个想法刚浮现在脑海中就立马被他pass掉,简直是一想就想吐,恨不得立马去漱口,光想想就觉得别扭接受不了。
而那晚……
沈则安不敢深想,他下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除了谩骂,他没有漱口甚至还有不正常的脸红反应。
亲了第一口后还骂骂咧咧地照顾醉酒的他,如果是别人他早就摔门离开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邵执长得太帅?
让他的容忍度要高些?
沈则安从小就知道自己是颜控,要不怎么可能见到邵执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么热心过。
他觉得又有些合理,仿佛脑袋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告诉他你不喜欢邵执,一个告诉他你就是非他不可。
两边都有理,吵得他头疼.
“你最近怎么老是有这么多奇怪的问题?”高竞泽听得就头疼。
“啊……好奇嘛,这不是没见过男同。”沈则安尬笑缓解一下内心的心虚。
高竞泽翻了个白眼,“搞得你是男同一样,是不是还要我推荐什么牌子的润滑剂好用?”
他慌张地连忙拍了下餐桌站起来,“开什么玩笑。”
最近和某人吵架的高竞泽有些不耐烦,他敷衍道:“喜欢要什么理由,睡多了就有感觉了呗,反正你不排斥他身体就喜欢一半了。”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吧。
“有没有文雅一点点办法……”
“文雅什么,文雅一点就是想象咯。”见沈则安不说话,高竞泽终于发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你喜欢男的?”
“才没有!”他反应极快,越是这样就越有鬼,高竞泽站起身来绕着某人转,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沈则安被他盯得发怵,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被他这么审视,“瞎说什么呢……”
整个包厢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他低着头缓缓起身,“那个啥……我吃得差不多了,先走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之夭夭。
绕晕的高竞泽自然是没有抓到他。他在他身后大喊:“给我抓到你瞒着我什么大事你就完了!”
他给邵执打了电话,两人之间的事除了李淮西猜到以外没有其他朋友知道,所以对于沈则安的事高竞泽还是习惯性地问邵执:
“沈则安最近怎么了,整天怪怪的问东问西?”
邵执:“他问你什么了?”
高竞泽有些记不清了,模模糊糊地挑了几个,他和许尘谈恋爱的事早就告诉了他们,所以他也没隐瞒,“就老问我如何轻松转换性向,问我咋喜欢上许尘之类的。”
“难道他也喜欢男的?”
邵执:“可能是好奇吧。”
“哈哈哈哈哈,和他说的台词都一样,可千万别让我发现你俩又背着我有小秘密了。”高竞泽最后那几个字咬牙切齿地说出来,毕竟沈则安这种事也干过不少。
对面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不会的。”
回家后沈则安望着空旷的租房,下意识地推开了邵执的卧室,空荡的房间,干净得看不出一丝有人住过的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邵执叫人过来搬走了东西,这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却看得他格外刺眼。
他走到衣柜旁打开,衣柜里似乎还能嗅到男人衣物留下的味道,很淡,像是错觉。
应该是他身上的味道,沈则安想。
毕竟衣柜留香不会这么久。
他本以为离开这片两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可以减轻他对邵执的依赖,但这思念的情绪仿佛扩香石,愈闻愈浓。
想象?
如果是和邵执在一起,和他亲吻的话……
男人熟悉的气味停滞在鼻腔内,脑海中影片里的两张脸变成了他们二人,他们亲吻互相抚摸。
沈则安脸上一烫,脸上不自觉染上的笑意骗不了人。如果是邵执的话,他好像真的能接受。
不喜欢男人,却喜欢他。
好像真的喜欢上邵执了。
沈则安突然想到几个月前自己在论坛问下的问题,那条热评一语道破真相。
他早就栽进去了。
此刻,他蜷缩在自己床上,手里拿着刚从阳台收回来的衣服,他闭上眼,深吸了下。
有阳光,有熟悉的洗衣液味。
电话嘟了几声便被接通,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有事?”
他握紧手中的衣物,他从来不是扭捏的人,却因为邵执开始变得陌生。
他该说什么呢?
是现在说还是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他?
话说,邵执现在还喜欢他吗?
沈则安沉默的那十几秒在邵执心中仿佛过去了十几分钟般漫长难熬,“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邵执刚想按下红色按键就被沈则安一语打断,他激动得从床上坐起,胸腔起伏剧烈,仿佛下一秒心脏就会跳出,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邵执,我们在一起吧!”
喜欢你,所以在一起吧。
沈则安觉得自己有些急性子,他等不了那么久,不知道是魔鬼还是天使在他耳边反复催促让他表白,脱口而出,没有一丝的预告。
说完他又后悔了,自己应该给邵执一个很完美的表白仪式,至少是要当面说出而不是这样通过电话。
不够重视。
沈则安想,那个声音应该是魔鬼,毕竟魔鬼才会那么冲动。
时间一点点的划过,他的心跳声组成今晚的乐曲,紧张而又期待。
良久后,对面的人终于舍得开口,没有他预料的欢喜,反而冷淡得可怕:
“闹够了吗?”
闹?
我没有闹啊!
他的心凉掉半截,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闹什么了?”
“沈则安,你的友谊太伟大了,我承受不起。”
他不理解邵执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听见对方调高了音量,“你要我和你说得多清楚?”
“是要清楚到告诉你,我所说的普通朋友是那种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了解对方的唯一途径是朋友圈的那种!”
他顿了顿,低哑的声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那番话,“这样,够清楚了吗?”
邵执等了很久,等对方认清事实失望挂断离开。
他用冷水泼向自己那张脸,双手撑着洗手台靠近镜子,冷水打湿额前的碎发,打湿嘴角那道被咬出血的伤口,刺痛难忍。
眼眸中藏着隐忍暗淡,那双布满血丝、赤红的双眼,却又在他惨白如纸的面庞上留下了一丝诡异的血气。
再来一次,
他不一定能扛住恶蛇的引诱。
第40章 40 不相信就多表白几次!
漆黑一片的密闭深渊, 他的身体仿佛被千斤的石头压着下沉,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潮湿,闷热感接踵而至, 沈则安感觉自己浑身都动弹不得, 甚至连呼吸都成问题。
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 耳畔不断浮现出那些刺耳的言语,一点点地吞没他的全身, 眼眶里流出的眼泪灼烧着他的皮肤……
“不要——”沈则安从睡梦中惊醒, 胸脯随着他又重又急的呼吸起伏着。
漆黑的夜晚,唯一的光源是月光透过窗户施舍进来的。
他的眼神空洞, 脸上还残留着苦涩的泪痕,手里的衣物早已被拽出痕迹,像是突然回过神, 他松开了手。
一点用都没有。
没有他身上的味道。
沈则安的心还是带着淡淡的刺痛感,昨晚的电话是如何挂断的,他早已没有了记忆,只是不断回想着邵执的话。
他想开口说你不是这么想的对吧,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好像他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你只是接受不了我的离开, 时间久了就会习惯的。’
曾经辩驳不了的话再次浮现于脑海,不会习惯的,这辈子都不会习惯的。
人时常在后悔时开始假象, 沈则安也不例外, 他想自己如何早一点知晓自己的心意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多,噩梦让他清醒,现下是难再睡着了。
沈则安起身将电脑拿出来开始选照片润色, 好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照片准备好了?”李淮西问。
沈则安坐在他办公桌对面,听见他这一声回神嗯了一声,“看看?”
李淮西没再多说,挑眉示意他拿出来,看到的那一眼李淮西就知道这奖沈则安怕是能够到。
这张照片的构图很简单,但胜在故事感很强,十三四岁的孩子对着镜头笑,她的眼里盛着泪水,有些凌乱的头发,半张脸上沾染着些许污垢。
孩童的身前是一位女军人的背影,她背对着镜头,用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污垢。
镜头的巧妙,以孩童的头为分界线,右侧是灾后的废墟,左侧是军人志愿者们照顾的伤员。灾后的场景被一张照片巧妙地刻画出来。
镜头中也传达出了孩童顽强的生命力,即使是在创伤后依旧能含着泪笑看人生,身旁的女军人像是一种象征,仿佛多年后的女孩,承受过帮助再度帮助他人。
“不错。”李淮西看了良久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一抬头发现某人又在发呆。
“沈则安。”李淮西又叫了他声,男人抬头啊了声,“怎么了?”
“邵执马上就要生日了,想着去A国陪他过个生日,你去吗?”
是你去吗而不是你觉得怎么样,凭着外人眼里两人的关系李淮西不可能会这么问,沈则安眼皮一跳,“你……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还没等沈则安问是什么时候他紧接着说:“大学的时候,有一回你喝多了他背你回来照顾你被我撞见了。”
“不用想是哪一次了,不重要。”
对啊,为什么要去想呢?
沈则安将思绪拉回,听见他又问了一遍去吗,他顿了顿,眼眸里看不出一点情绪,“不了吧。”
他应该不想看到我。
而李淮西想的是难道两人已经掰到老死不相往来了?毕竟上次问邵执有没有沈则安的消息他也已读不回。
“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说完男人起身欲离开,“你和老高去吧,如果他问为什么我不去,你帮我糊弄一下。”
李淮西不懂,连忙叫住他,“干嘛推给我。”
沈则安回头看了眼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挤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然后又迅速消失,“求你。”
如何糊弄高竞泽这事很简单,只需要告诉他沈则安要单独给邵执过他就必信无疑,毕竟以前不是没有过,正常到看不出一点问题。
不过……
李淮西看着沈则安离去后闭紧的门,眉尾轻挑。
感觉这秘密瞒不了多久了。
高竞泽知道后果真没有任何怀疑,还特别大嘴巴地告诉了邵执,听到这个消息的邵执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没必要,太麻烦了而且这段时间医院很忙,等我回来再聚吧。”
见邵执这么坚决,高竞泽只好将这件事告诉了李淮西想问问怎么办,听到某人拒绝的他并不意外,原意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某人见见喜欢的人,目的达成不了他也没去的兴致,反正回来有的是机会聚。
“那就等他回来吧。”李淮西说。
高竞泽一听立马给邵执回电话,“那行,等农历让则安帮你过得了,我们回头聚。”
李淮西走在某人后头,听见这句话当场平地一个趔趄,他两眼一黑,果然无知的人出口就是杀伤力强。
他挂断电话,回头看着某人嘴角抽搐,问他:“他回什么了?”
高竞泽耸了耸肩,“就嗯了声然后挂了,可能医院太忙了没空打电话。”
“有事吗?”
李淮西:“没事。”.
邵执公历生日那天,医院很忙,下午的时候他打开手机收到了几条生日祝福,有朋友的有同事的还有父母的。
排在最上方的是最新消息,一直往下拉就能看到第一条,是卡零点发的。
发件人很熟悉,按照往常这条消息会很长,也会出现在他的农历生日那天。
[an:生日快乐。]
沈则安终于退回了他所期望的位置,邵执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难过,心空空的,他平淡地回复了每一条祝福。
然后,删掉每一条对话框,只留下了某人的。
到最后,
沈则安的对话框还是留在了他的顶端。
人都是善于欺骗自己的傻子,就像他总是骗自己会放下的却还是忍不住偷看他的照片,下意识地将群折叠让他的对话框始终保留在最上方。
而大洋另一端的某人终于收到了很平淡地回复——
谢谢。
他举着手机观看着两人陌生的对话,和几个月前的对话一比简直是大相径庭。
邵执总说他只是因为不适应所以才舍不得他的离开,可事实证明时间流走并没有冲淡他对他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的感情,已经不是能用习惯两个字概括的了。
他接受不了他的离开。
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就像是一本小说,用一场突然来袭的绝症将爱人分隔两地一样俗套烂尾。
接受不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现在真想掐着某人的耳朵,凑在他的耳边告诉他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离不开你,不是好朋友的那种,是恋人的那种!
可是他不能,某人肯定不会相信,大概率又会以为是他想要挽留人的手段。
人会只满足和喜欢的人当普通朋友吗?
沈则安不知道。
现在,邵执做到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放下了。
沈则安靠在转椅上,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手机电话的振动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他一看正是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未接的房东。
“什么事啊小沈。”房东那头闹哄哄的,听起来像是在喧闹的集市或者是什么热闹的场所。
“没什么,就是想和您说说续租的事,”两人租房的最后日期是十月尾巴,沈则安想提前和房东商量一下后续,“我朋友他不租了,室友这事您不用担心,我一个人租整套。”
邵执说什么让他重新找室友,鬼才听他的,当初租房他就想好了,只和他一起,换谁都不行。
他不习惯除邵执以外的人出现在他家里。
“啊?这事……小邵没告诉你吗?我儿子说要带我去B国养老享福我就打算把房子卖掉,敲定好后才想起来忘记通知你们租客了。”
“前段时间打你电话你没接,我就给小邵打去,他见新房东买回来也是为了租出去就同意了,他没和你说吗……”
房东欲言又止,有些心虚明明是两个人租房自己只征求了一个人的同意就火速敲定了,谁让这两人一起来的她还以为两人早就互相知会过了。
似乎是害怕沈则安找事,她弱弱地说:“你看这新房东也没赶你们出去,要不就这样?我看那人挺爽快的,说不定还能给你减房租呢。”
沈则安现下没空理会房东的情绪,“新房东的联系方式有吗?”
“有有有!我这就发给你。”
很快,沈则安收到了房东发来的名片推荐,与房东所想的不同,他觉得这人既然是买回来收租的,那就不可能会那么好心减租,不过即使是加租他也不是付不起。
他想不起是哪天的电话没接,早知道房东要卖房他就买回来了。
验证消息发出去没有被接受,想来是对方此刻有事他便将此事放在一边干自己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那段生疏的对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总感觉心里闷得慌,眼皮不停地跳,做什么事都集中不起来。
次日的沈则安知道了是什么原因。
事情很突然,国外发生的事传进国内要些时间也很正常,只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突然,他听见的那一刻腿软得直接坐在地上,像是被掐住了声线说不出一句话。
“A国克利医院在昨日临近晚间发生枪击袭医案,目前凶手已被抓获,据报道该枪击案共导致3名医生当场死亡,2名重伤进入ICU,关于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打得通吗?”沈则安的声音终于恢复了。
李淮西摇头,不敢瞒着他。
沈则安很快平复好情绪摆弄着手机,李淮西好奇,“你在做什么?”
“订机票。”
“沈则安要不要我提醒你,你明天有一场很重要的拍摄,不能违约的那种。”李淮西知道沈则安对摄影的重视度,他是绝对不会冲动到放弃手上的工作,并且还事关信用。
“我查过了,一小时后那趟可以直飞,回来的那趟刚好明天下午到,来的及。”说完沈则安穿起外衣准备护照之类的东西,他现在无比庆幸之前莫名其妙办理A国护照的自己。
去的路上,他的心跳剧烈,心情无法平静,哪怕坐上飞机的那一刻被李淮西告知死亡医生中没有外籍的也没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万一重伤的两人之中有一个他呢,万一媒体为了隐瞒实情故意虚报的数据呢。
沈则安在心里咒骂着自己想法晦气,但人在关心的时候难免会去设想最不能接受的情况。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从之前加的护士那里问到了地址,虽然几番周转有些麻烦但好在最终还是到手了。沈则安先是去了他的宿舍,他想如果没事的话一定在宿舍休息。
“邵执,你在不在?你回来了吗?”沈则安拼命地拍打着门,敲红了的手隐隐发痛,任由他如何呼喊,那扇门始终没有开启,隔壁的门骤然被打开,里头的人冲他囔囔着。
沈则安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腔,他不住地鞠躬道歉,哽咽地用英语回复他,“不好意思,我的爱人发生了枪击案,我很担心他……”
他下意识地用darling而不是intimate friend。
听他这么解释,白人男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而是关上了门。
绝望的沈则安收回了垂在门上的手,他整理了下情绪,自我安慰,“在医院应该也不会太严重,现在就去……”
他刚要转身离开,下一秒电梯停在了7楼,电梯门缓缓打开,熟悉的声音带着怀疑不敢相信的意味从身后传来。
沈则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迟迟不敢回头,怕看不见人影让自己希望落空。
“沈则安。”这次的喊声不再似刚刚那般充满疑惑,而是看清楚人肯定的呼喊。
他停止了哭泣,却止不住抽泣,腿脚仿佛已经退化找不到合适的转身方法,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别扭。
男人站在电梯外,脸上还残留着少许未擦干的血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左手手腕处用绷带紧紧缠着,看不出里面的惨案。
疲惫的眼底藏着无法忽视的惊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男人很快收敛了情绪,将那点感情藏进眼底,眼神变得平静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
下一秒,沈则安朝他飞奔而来,一把抱住了风尘仆仆回来的男人,他将下巴靠在男人的颈窝处,脸上湿咸的泪水蹭在他的脖颈上,冰凉又柔软的触感让男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那一刻,沈则安脑海中所有的郁闷纠结一扫而空,他想,就算某人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再让他喜欢上自己不就好了?就算他不相信自己喜欢他又如何,多表白几次他总会相信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在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