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才刚结婚呢,贺副团就明……

    今天炊事班刘班长和后勤部的干事李峰开车出来采购,周枣花惦记二妹,就也一块儿跟车出来了。

    路过柳树镇时,在柳树镇顺便捎带了一篮子白马奶提。这种白品种的北疆马奶提,个儿小颗粒圆,口感香甜,但不易保存,也就是在当地才能买得到最新鲜的,她二妹周杏花爱吃这个。

    没想到吉普车才停在门口,就见二妹店里乱糟成一团。尤其那刁钻的亲家小姑曹琴,竟然抓了钥匙扑向二妹的木箱子取钱。

    那可是她二妹成天坐在裁衣店里,缝缝剪剪,一针一线赚出的辛苦钱啊!结婚这六年,它曹家榨去的还不够多?这都过火得欺负到杏花头上来了!

    埋了巴汰的,一家子不消停。周枣花可不像二妹那么能忍,气得几步猛冲上来,抓起曹琴的胳膊就甩一边去:“干嘛呢,干嘛呢,这钱也是你配拿的,你脸皮厚得铜墙铁壁啊?”

    刘班长也搁下葡萄篮子,怒吼一声:“捣乱呢这是!!”

    刘班长是炊事班的,身高虽然中等,可两只眼睛圆溜,胳膊粗壮,中气十足,一声怒吼震得墙壁都似颤了三颤。

    后勤干事李峰趁势大步踅来,扳开麻季红准备掐向周杏花的大爪,把婆子两胳膊扳得像断了似的嗷嗷叫:“打人啦,部队官兵欺负老弱妇女啦!”

    李峰乜斜了眼周杏花苍白秀净的脸庞,这才隐咬牙,轻蔑地撇开力道。

    军人一身正气的作派,唬得曹琴母女两个慌忙抱成团。

    周枣花攥紧钱箱钥匙,询问二妹怎么回事,咋转个头的功夫,这俩母女连做人都不做了?

    周杏花愤慨地扫了眼满地的狼藉,这间裁衣店是她用心经营的全部心血,不管婚后那曹家多无理不堪,周杏花只要打开自己店铺的门,就觉得可以把旁它的都置之在外。

    她晃了晃身子,差点就歪倒在旁边李峰孔武的胸前,李峰伸手托,但她迅速地站稳住了。感觉厌恶到底了,竟然连眼泪都不稀得流出来。

    她就把曹远在外面偷藏女人怀孕,被人发现后曹琴的相亲取消了,麻季红怀疑是她搅扰的局,到店铺来闹事的经过都大略说了一下。

    这是她还不知道麻季红偷着买老母鸡呢,要不

    昨天送来的那碗杂料鸡汤,周杏花都得呕出来。

    周枣花听得“啧啧啧啧”,简直都没耳听。她们妈也真是个糊涂的,偏就看重了那曹远跑运输有面子,却没管二妹过的是什么日子。

    周枣花嫌恶地转头:“看看你们做的这猪狗不如的邋遢事,还有脸来寻我二妹不是。”

    麻季红这会儿也知道是误会周杏花了,心里也悔得不行。早知道不该让女儿曹琴冲动,结果本来瞒得好好的事,全给捅漏个干净。

    麻季红底气不足地嘶吼道:“亲家大姐你还有脸说我?你看看她,她结婚这么久不仅不下蛋,还把床都搭到店里来,有这样做媳妇的吗?杏花她刚才甩我巴掌了,天底下哪个敢这么恶待婆婆的?我今天非让她当着大伙的面给我三叩九跪道歉!”

    “呸,恬不知耻。”周杏花低啐一口。

    李峰在旁冷笑道:“新中国成立多少年,都改革开放了,你还来封建社会那一套糟粕。再说了,杏花同志不会无缘无故煽你,你先想想自己够不够资格。”

    周枣花问二妹今后怎么办?

    周杏花直接咬牙道:“离婚。”

    之前周杏花早就已想过很多次,可每次回去和她们妈说,她们妈就一个劲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跑运输的女婿多有面子,磨合磨合几年攒够钱买房子搬出去另住就好了。

    要不然就是哎哟这里疼那里痛的,多听周杏花数落几句,她就呼吸上不来了要掐人中,要用曹远从长白山送来的药酒擦骨头。

    这次周杏花可不管谁谁怎样,原则问题她是铁定不让步的,那个曹家她从此不想再踏进去。

    麻季红醒过神来,心里可舍不得离婚,周杏花的裁衣店一年能赚不少钱呢。每个月周杏花还得上交十八块生活费,平时麻季红母女俩还能到店里蹭上不少衣服等好处,贵一点的一套就得十来块,离婚了去哪里捞便宜。

    麻季红便放缓了口气说:“就算刚才是我冲动了些,可你也别提离婚呐。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结婚六年你不下蛋你也有错,现在你和曹远各退一步,你俩就扯平了。等那女人把孩子生下来,你拿出一笔钱来打发走她,你就还是我们老曹家名正言顺上族谱的正经儿媳,那孩子放在你名下养,长大认你做亲妈给你养老,你也没吃亏……哎哟,怎么泼人呢!”

    “放你的屁,滚出去。”周杏花端着半盆熨衣服用的水赶人。

    麻季红扫了眼边上两名人高马大的部队军人,晓得今天撒泼也没用,只好携着哭啼撕骂的闺女曹琴先走了。

    边走边扬着嗓门叫嚣:“你再想想,白送你个孩喊你当妈!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耽误我儿子六年没生娃,你得付我们精神损失费!”

    ……

    母女俩一走,感觉空气都清澈多了。

    裁衣店里立时安静,周杏花一屁股坐在椅凳上,眼眶红了整圈。甫一抬头,这才发现苏麦麦一直还站在角落里。

    周杏花连忙擦了擦眼角,抱歉道:“是小苏来了,刚才幸亏你抢快了一步,要不然你这么好的材料就都浪费了。十条我已经做好了,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多年练就的心理素质,只要提到工作,周杏花都不会被那家人影响情绪。

    苏麦麦刚才已经检查过了,自己当时只是画了图纸,解说一遍,周杏花就完全做出了她想要的样子。

    苏麦麦关切道:“我看过了,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周老板,你没事吧?”

    周杏花泯然一弯唇角:“我能有什么事,这件事戳出来也好,省得再被蒙在鼓里。你既是大姐部队的家属,以后就叫我杏花吧,不必客气。”

    她既然这样说,那苏麦麦就改口称呼杏花了。

    此刻姐妹俩有私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苏麦麦便把做卫生巾的工钱付过,从店里出来拐去了国营商店。

    在商店里买了几张棉麻的桌布,又剪了四块混纺布料,两块浅蓝色的,两块浅粉色的,准备找镇上的裁缝店车两个抱枕。

    周杏花必然要解决生活琐碎,不好再麻烦她做抱枕,还是换别家做吧。

    商店里还有卖收音机的,八零年代的人们最讲究“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一台收音机普通点的也要将近两百块钱,还得凭工业票券才能买到。

    抚着四方的机身,让苏麦麦很心动,等她赚到稿费了她就去给自己买上一台。平时用来听听广播和音乐,生活也能够丰富多彩些。

    从信息大爆炸的二十一世纪穿书过来,相比之下,这个年代的精神生活委实贫瘠了。既然环境如此,苏麦麦就只好自己来改善吧。

    逛完商店慢悠悠的出来,她在一家牛肉面馆慢悠悠地吃了午饭,又去书店猫了一会儿,一看时间才到下午三点,离班车回驻地的时间还早。

    苏麦麦正准备再去哪儿打发一下,忽看到路边停着军绿色的吉普车,是正打算回部队去的周枣花和刘班长他们。

    周枣花打开车门,唤道:“小苏,我们准备回去了,你要不上来一块儿走,等班车还得一个多小时呢!”

    苏麦麦便上了他们的吉普车。

    前排坐着刘班长和李峰,李峰挺直端坐的望向前方,有着军人的浩然严肃。

    中午撞见了那尴尬的一幕,一般人家都不愿意私事被别人知道,尤其是家属院人多嘴杂的地方,话传来传去容易变味。

    苏麦麦便主动问道:“杏花姐的事儿怎样了?今天无意撞见,我不会把这事对外说的。”

    周枣花倒不介意,在家属院待久了,久而久之就无所谓谁说什么了。

    她笑了一笑道:“瞧把小苏担心的,一看就是才随军的小姑娘。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咱们大院里的嫂子经常找杏花做衣裳,都撞见过多少回了,拿我二妹当取账本,动不动就来店里讹这要那,嫂子们自己都看不过去,到我跟前咕叨呢。”

    “还能怎么的,我二妹是坚决离定了。离了也好,早早离了那吸血的一家,后面几十年再找个靠谱的过好日子。你是不知道那曹远多不做人,中午我让老刘开车去车站转了一趟,曹远那家伙刚好出去跑车了,要到明晚才回来。我听邻居说,麻季红老虔婆主动往他们租的房子送过几回老母鸡了!这是没撞见曹远,不然我非让老刘当场揍他一顿。”

    “刘班长如果不方便揍,我都能替嫂子姐妹俩揍他!”前座的李峰头也不回地冷声说道。

    周枣花叹气:“怕就怕这曹家几口人,吸惯了我二妹的血,轻易不肯离婚。这事儿想来还挺麻烦。”

    苏麦麦默了一下,说道:“婚姻法里有个重婚罪,指的是行为人违反刑法的有关规定,在已有合法配偶的情况下,又与他人有事实婚姻、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的行为,这种不仅法律判离,而且还可能判刑或者拘役。枣花嫂如果能取得那曹远和别人同居怀孕的证据,这婚就离定了,不过得尽早去取证,免得他们把人藏起来,那就耽误时机了。”

    哟!说得周枣花立时都醒了一神。

    虽然说国家提倡婚姻自由,可在大多数人眼里,遇到了这类穿破鞋的破烂事儿,只会想着这是两个家庭要解决的私事,想不到利用法律来保护权益。

    周枣花一想,连忙问刘班长说:“老刘,你是不是有个退伍的战友在车站派出所里,赶明儿叫他来和我们一块去蹲点,当场抓他曹远个人赃俱获,看他还怎么耍赖。”

    苏麦麦又提醒道:“如果可以,把街道办、妇联或者居委会的干事也叫上一两个,证人越多越抵赖不掉。”

    正好今天曹远出去跑车了,到明晚才回来,还来不及知道消息。周枣花让刘班长明天下午请个假,他们晚上住在市里,天擦亮就去当场逮人。

    一件事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周枣花顿时放松了许多,这就又想到问苏麦麦:怎么自己买了鸡翅回去,让老刘照着她的方法煎了,却没她的香酥入骨呢?

    苏麦麦猜着估计和马妹花一样,没有提前用老酒和香料腌制,一问果然就是。

    老刘啧道:“我就说要腌了好吃,这婆娘非不听,还得是我们会做饭的才知道门道。对了,小苏你瞧着白白净净的,咋这么会做饭呐?就去你院里吃了一次,我媳妇就总跟我念叨你手艺精良,还说我不如你。”

    老刘的语气颇有些冤枉,他可是部队有资历的炊事班长了,竟然能被老婆嫌弃。

    苏麦麦听得忍不住抿嘴笑,忽然想起那糖衣炮弹的荒谬议论,正好借这个机会解释一下,方便以后自己继续做好吃的。

    她就说道:“大概是我妈教的吧,我个儿还没灶头高的时候,她就让我搬着板凳看她做菜,时间一久我就无师自通了。我们镇上之前有几个下放的教授,有大学英语的,还有留过苏的工程师,那会儿我爷是生产队干部,负责安排他们伙食,也听他们说过许多不一样的吃法,我给记在了心里。”

    在原身的记忆里的确是这样,原身苏麦的妈是个老实传统的女人,虽然疼苏麦,但总想从小培养苏麦以后也成为贤妻良母,才五岁就和她念叨“锁住男人的胃就是锁住男人的心”。

    正好苏麦麦就拿这个来当借口。

    啧,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难怪了。

    恐怕是柳淑芳猜错了,柳淑芳那八卦精啊,多么好的一个新军嫂,硬把人分析成潜伏的帝国主义。

    想到自己还在房顶上监视过小苏,结果人小苏却给自己教这许多好办法。周枣花暗自惭愧,忽而又说道:“对了,那天吃了马妹花一个茶叶蛋,香得不得了,她说也是用你的方法煮的。不如你把方法告诉一下我们老刘,改天我让老刘也煮一锅尝尝。”

    话说完,周枣花又有点糗。马妹花的鸡蛋在家属院是用来群嘲和调侃的,自己吃了她一个鸡蛋,被柳淑芳她们好生奚落。

    苏麦麦便又大方地把茶叶蛋的方法一说,正好回部队的车里多了话题,气氛挺放松的。

    刘班长是个内行,一听就懂。听完觉得这煮法好,之前怎么没想到哇?

    刘班长说:“那我不得在炊事班先煮上两锅,给战士们都尝一尝鲜,改善改善一下伙食了!”

    李峰听了一路这鸡翅香,那茶叶蛋香的,早就嘴馋了,便在旁边道:“这都还没开始煮,已经说的我冒哈喇子,煮了可得给我留几个!”

    逗得周枣花和苏麦麦都笑了起来。

    回到家属院,苏麦麦把东西一放。隔天早上,她就去后勤处开了出入条子,周二镇子上的匠工过来,让他们把厕所的瓷砖都贴上了。

    匠工贴瓷砖的时候,对门马妹花问贴了做什么,一个上大小号的地方何必弄多漂亮,那不糟蹋精力嘛?

    苏麦麦解释说:“这样想洗澡的时候,就方便多了,亮亮堂堂的,洗起来也清爽。”

    晓得他俩小夫妻感情好,才刚结婚呢,贺副团就明晃晃地宠起媳妇儿,洗衣物都包揽了过去。出门出差拉开车门,两口子老远还含情脉脉眼神拉着丝。

    马妹花深以为然,能理解能理解。

    然而等到贴完瓷砖,马妹花过来一瞧,看着从屋顶到墙到地板都那么的白,顿时心里也挺痒痒起来。

    马妹花骨子里是个好强的人,之前和宋参谋爱人住一院的时候,宋参谋爱人洁癖,马妹花也不想让人小瞧了,就也把卫生做得干净利落。但她再怎么做,都达不到宋参谋爱人那个程度,也不想达到那种不食烟火的程度,所以就主动提出了划分院子一分为二,各住各的。

    她现在看苏麦麦年轻姑娘过日子,觉得很新鲜,就也想学着点儿别人都是怎么生活的,免得廖满仓那个陈世美未遂总埋怨她顽固不化、不思改变。

    她倒是也想改变啊,可也得先知道从哪改变吧。

    廖政委夫妻俩没生娃,老家也没负担,平时钱都存着,过得挺宽裕的。看苏麦麦把厕所贴成了“卫生间”,马妹花不由得也心动了,暗想过阵子就和廖政委提提,把自己这边也贴上。

    贴完瓷砖,苏麦麦对小家庭的改装就暂时歇一歇了。她还得做正事呢,无论两年后她是否与大佬和离,现在就得为之后的事业打基础。

    晚上灵感来的时候,苏麦麦先写了一篇散文。写的内容就是那天洗完澡之后,走在部队家属院大道上的情怀和感慨。

    当然,为了更加迎合杂志的风格和时下的口味,她把散文的立意写成了一个热爱新婚随军生活的家属,“英俊魁梧的丈夫走在身边,像是北疆挺拔的白杨,无论风沙雨雪,他都坚守在这片富饶的土地,她忍不住欢喜自己的选择,也想在这片土地里扎下根来。”

    苏麦麦准备投去给一家大众文学杂志。

    部队里就有邮箱筒,每天邮差都会定时来收,十分方便。不过得等贺衍回来后,解决好了她的身份猜疑再投递,免得引来不必要的猜想。

    苏麦麦就先把稿件放在了抽屉里,上面压着一张装结婚照底片的牛皮信封。

    等到周四下午,陈建勇开着那辆熟悉的212吉普车出现在院门口,贺衍果然按时出差回来了。

    苏麦麦正在屋檐下看书,听见陈建勇嗓门乐呵地喊道:“嫂子,咱们贺副团回来了!”

    她抬头一看,贺衍一手提军绿色拉链旅行袋,一手提装公务文件的黑皮包,身穿挺拔的四兜军装走进院里来。

    想到电话里聊的内容,苏麦麦望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脸,不由得暗自脸红。怎么出差的时间这么快呢,一个星期过得也太飞速了,说回来就回来。

    她都还没想好怎么应答他。

    第32章 第32章既然你满意我,对我躯体……

    陈建勇从吉普车后备箱里拎出两根羊排,还有一小菜篮的鲜蘑菇,双手满满当当地往院内走。

    说是开车途径牧区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贺副团想起结婚前说要带苏麦麦去牧区吃羊肉,就给她买了两根回来先解解馋。

    小院里衣物洗晒,隔着轻拂的微风,好似闻见女人身上特有的幽淡清香。

    贺衍墨眉浓郁,看向她补充道:“就半只羊,庄政委、季团长他们也分别都买了,不然还能再多买点儿。等休假后我再带你去牧区吃现成的。”

    “好呀。”苏麦麦声儿低低的。

    ——这人怎么看起来正气凛肃,和电话里不太一样。

    啧,贺副团一回家说话都温柔了,当兵的真是不能结婚啊,结婚就成了两面派。

    陈建勇咧着嘴角意味深长笑。

    笑得苏麦麦都不好意思了。她搁下书,掩饰着脸颊的红晕,对陈建勇说道:“那正好,今晚你就留下吃晚饭吧。上回做红烧肉,想留你一块吃,结果走到院里一看,你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暗自思忖,留下陈建勇,也好给自己和大佬一个独处的缓冲过渡。

    听得陈建勇直嚷嚷后悔,那天分明是贺副团催他走的,说什么团部食堂加餐,去晚就没得吃了。

    但看小苏嫂子温润白皙的模样,竟然还会做红烧肉?很是让陈建勇好奇起来。

    勤务员便厚着脸皮敬礼:“请示领导,这可是小苏嫂子亲自留我的,我不能不给面子。”

    算了,一趟出差这小子也辛苦。贺衍没赶他,不给他吃上一顿,怕是不甘心走的。

    他哂唇:“想留就留,仅此一顿。”

    自个媳妇儿做的饭菜,他都还没吃够呢,舍不得分食。

    男人魁梧身躯走去卧房,解开军纪扣换下军装。

    床上摊着苏麦麦洗过未收的内衣,白色纯棉的背带式,还有一叠奇怪的棉条带,他把它们收进柜子里,又

    把行李袋和公文包里的物品拿出来收拾。

    忽然瞅见结婚照底片下有几张信笺,像是刚写好的,钢笔的墨汁透出了纸页。他不由得仰起眼眸望向苏麦麦,女人自从他一回家,就没正眼看过他,躲躲闪闪的。

    她该不会是想不告而别,离开这里吧?

    莫非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纸张上。贺衍想起挂完电话那天晚上做的梦,梦见苏麦麦被电话算账吓得不见了,他一直站在军区大门口等,都等不到她。

    虽然不排除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打过几个电话她都不在,夜里潜意识地便担心她不见了。

    所以今天回来,贺衍就没准备再提被她咬胸膛那件事,但苏麦麦这小半天的功夫,却是分明故意不直视自己。

    男人拧起眉宇,下意识掀起纸页的一角……想了想又按捺下去未动,走出去给水缸提水去了。

    晚饭苏麦麦做了一盘红烧羊排,椒盐蘑菇,一盅海米豆腐汤,她特地用地瓜粉勾芡了汤汁,撒上切成碎断的小葱花点缀。再有蒜蓉拍黄瓜,还有爆炒花生米粒两个小菜盘子。

    心想着吃人家嘴短,先把贺衍的口腹敷衍住了,夜里算账时他也不方便咄咄逼人。

    那盘红烧羊排,她用香叶、草果、八角、桂皮等香料,加上冰糖和食醋一块儿烹饪。烹得羊排味道鲜咸,肉质软嫩,刚出锅还在盘子里滋滋地冒油响。

    贺衍咬一口,心里便直叫绝了,但勤务员就在旁边,他便克制着含蓄,悠然地享用着。

    不能叫人看出自己的反应,免得回头开车这小子更加地嘴碎让人想削。

    “太香了!太香了!”陈建勇埋着头狂吃,虽然食堂的红烧肉也不错,但大锅做出的菜,哪有嫂子这种精细烹饪出来的美味啊。

    吃着吃着,陈建勇冷不丁还蹦出了个成语:“小苏嫂子这厨艺,估计在咱们整个十一旅都能独领风骚。”

    “有这么夸张嘛,好吃你们就多吃几碗饭。”苏麦麦被夸得美滋滋,舀着汤勺好笑。

    她把舀到八成满的海米豆腐汤先端给贺衍,又盛了一碗另给陈建勇。

    看这两人出差在外,被饿了一个星期似的。贺衍虽然吃饭用度有条不紊,有着他出身军干世家的讲究,但明显速度也比出差前快了许多。

    一顿饭吃完,除了花生米的盘子里还零星剩下几颗,其他盘子全都清空了。

    贺衍当仁不让,挽起袖子负责洗碗。

    陈建勇看到分外讶异,心想,等下次彭老师打电话来,他又有的内容汇报了!

    政委老首长的第四子可不像他们以为的冷漠,分明很懂得顾家顾媳妇儿的。陈建勇把地扫了,又推着自行车再提来两大桶水,心满意足地回单位去了。

    今天刚好周四,洗完碗收拾后,两人便拿上脸盆、香皂和毛巾衣物去了澡堂子。

    走在路上遇见张营长和兰青嫂子,后面跟着一排张大二三四五仔,差不多的模样儿,身高从高排到矮,俊溜溜的一个个。

    这几天也不晓得怎回事,苏麦麦时常在院外水泥道上瞧见张四仔儿,赫然一瞅,怎的感觉小家伙脸蛋圆圆,像长了些肉。

    看得苏麦麦也想起贺昀了,超能给情绪价值的小饭搭子。等贺衍休假回家时,问问他想不想来伊坤生活,多个人生活更热闹一些。

    兰青嫂像个过来人透过时光看的模样,笑盈盈地说道:“副团长回来啦,两口子真美满。”

    苏麦麦估计又该被多想了——部队里都直球,新婚燕尔的,出差回来大家默认都会整几出那事儿。

    但苏麦麦和兰青嫂不同,苏麦麦绝没打算生崽儿,她意志坚定忍得住的。

    入夜把窗帘子一拉紧,她在床上整理被褥,就寻思该怎样开口和贺衍说分床睡呢。

    结果一抬头,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眸光。贺衍五官英俊,鼻梁高挺,眼神冷锐,不说话的时候自有一种巍然严肃。

    苏麦麦气息收紧,启口道:“要不……我们今后还是分房睡吧,你北卧我南卧,反正你知我知,别人不会议论什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摊平被角,贺衍看到她的纯棉睡衣跟着手臂动作一晃一晃的,屁股撅得老高。

    没原由地睇了她锁骨一眼,发现她今晚上没脱掉内衣。便知是有备而来,为了防备自己。

    分明之前大大咧咧说为了促进夜间血液循环,并不顾及他的视觉影响。

    他只觉无奈又好笑,那天不过逗她一逗,竟然记这许多天。

    他偏存心问道:“要分房睡的理由在哪,抱你也抱过,咬你也咬过了,那天说的账,你准备怎么还?”

    苏麦麦其实事后梳理分析,大佬对自己的举止表现大抵是有察觉的。毕竟在原文里他谋略深沉,精锐冷酷,她那点儿颜色黄黄的小心思,成年人哪能一直感觉不到?

    他如果当真未察觉,或者不关注,那他大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忽略不计。

    ……还是说他为了杜绝她之后再色心起意,所以才和她明算账,告诫她适可而止。

    苏麦麦觉得后一种更符合贺衍的作风。

    苏麦麦咬了咬唇,干脆拿起不怕不羞的勇气,试探一下他的心思。她实际年龄可没比他小多少,更而且有过经验,成年人不必绕来绕去的麻烦。

    女人两颊酡红地问道:“要是不分房睡,我怕再对你动色心,到时该怎么办?我承认我对你的躯体存在肖想,但我们暂时不能发生关系。”

    好像要到明年,国家卫生部门才开始通过公共卫生项目,推广计划生育以及TT的使用。还得忍。

    咳!

    贺衍全然没料到苏麦麦会是这样反应,就算想过一百种可能也想不到这种回答。但她一向出离自己的判断。

    他颔首一默,魁梧身躯逼近,略显窘迫:“你说对我动过色心?”

    苏麦麦临危不惧,点头:“是。每晚都不止一次。”

    “……”

    贺衍忽想起抽屉里她的那几张信笺,俯下宽肩问道:“既然你满意我,对我躯体有肖想,又且不介意我风沙雨雪都守卫边疆,为什么却偏不愿像每对夫妻那样,做自然而然的事?”

    苏麦麦听着这话怎的略显耳熟呢,下意识便往书桌的抽屉瞄了过去,发现似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一时从床上蹦跶起来,险些撞上了贺衍的额角,被男人适时地偏开去。

    苏麦麦着急道:“好啊贺衍副团长,你偷看过我的稿子了?”

    贺衍稍噙嘴角,正色抱歉道:“傍晚想整理账本给你,发现有几张纸,误会你想对我用纸写字说话的方式,就掀了一角。真的就只掀一角,刚好看到了那两句,其余的都未看。”

    难怪他后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苏麦麦倒也不介意看,反正发表了是全国各地谁都能看。

    她便解释:“那是我为了过稿能发表才特意渲染的,为了过稿故意凝造的爱情美满气息。算了,你不想分房就继续一块睡吧,但我得确定一下你不难受?”

    贺衍沉声低语:“能忍。忍到你愿意。”

    苏麦麦下意识往他硬悍的腰腹那里一瞥,贺衍本来没反应,瞬时觉得枭雄灼燥。他哑声道:“前提是,你管好自己别乱瞟!”

    好吧……

    苏麦麦转开去不看,安分守己地仰躺在枕头上。有个人伴着睡也好,心里踏实。

    贺衍扯下电灯拉线,两人掀被子睡下了。

    苏麦麦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告诫自己清心寡欲,忽然地翻身面向墙角:“我要睡了。”

    贺衍看着她背影,前凸后翘的,腰肢蛮蛮一小握。因为梦见她要离开自己,莫名担忧了几天,今晚却忽然知道她这些小心思。

    不论现在行不行,她至少还惦记自己。

    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但能这么躺着也已知足。在外面出差几天,还怪想她的,以往结婚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思念感受。

    第33章 第33章有空常过来玩啊,正好还……

    隔天早上苏麦麦忽然来了大姨妈,庆幸前几天就把卫生巾拿回来,洗晒干净放着了。

    院子一分为二有个好处,她自己的半边小院靠着里侧,架两根晾衣绳。苏麦麦在外面一根绳上晾普通衣物,遮挡里面一根晾着卫生巾的,并不会被谁看到,还是挺方便。

    她来大姨妈从来不痛,不知是否要与这具身

    体磨合,这次竟然痛得厉害。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脸色苍白地往藤椅上一窝,咬着嘴唇就说不出来话了。

    女人那一贯红润绝美的脸颊上,顿时现出梨花般的柔弱,看得贺衍心弦一紧。贺衍在厨房柜子里翻翻,翻出了红糖块,就切上两片生姜,在锅里加水煮了起来。

    他烧煤炉还挺熟练的,衬衣袖子挽起,露出青筋鼓起的手臂,引火点燃蜂窝煤,控制火门,一会儿就闻到了红糖生姜水的味道。

    男人高大身影走近苏麦麦,体恤道:“用不用我给你暖暖?”

    既然昨天说过还在一起睡,随便她抱不抱,他能忍住,苏麦麦也就不想拒绝了。

    这种肚子痛麻的感觉真的好难忍啊。

    苏麦麦贪婪地看了眼他魁梧的体格,点点头说:“用。”

    贺衍便把她架到膝上,伸出手掌在她腰际放妥。苏麦麦的腰是真软,腰谷处还有凹进去的涡涡,往下翘弹起来是屁股,像两座漂亮雪山。她牛皮筋的睡裤因着蜷姿而弯出了弧度,被贺衍无意间瞅见了,贺衍的手指尖顿了一顿,又豁然摊平下去。

    从军多年的男人元气强劲,隔着衣物感受到他掌心的粗粝和热力。

    很快苏麦麦就舒服许多,无力又舒服的感觉让她说话都软绵绵的,问道:“贺衍,你怎么知道我来例假了?”

    贺衍绷紧弦,心无旁骛应道:“部队里有女兵,有时来请假就类似你这副样子。”

    哦,原来如此……苏麦麦心底那一丢丢陌生的酸意便退了潮。她霸占欲乃是很强的,尤其是自己预谋要睡掉的未来大佬。

    凝着男人冷俊的面孔,忽然还想问他一句:那你从前可有帮别的女人暖过腰?

    她才稍这么一想,嘴上已经问出来了。

    贺衍稍顿,磨着唇角淡漠笑弧,一腔正气地说:“澡堂出来的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碰女同志嘴唇。更从未碰过别的谁这里。”

    话罢,摁住她腰涡的掌力更灼烫起来。

    “这里”指的是苏麦麦媚惑的纤腰。

    她一激动:“那是你初吻嘛?”

    贺衍:“唔。如果算吻的话,是非正式意义上的初次。还想考察我什么历史,只管问?”

    她脸颊泛红晕,赶忙答:“没有了,没有了。就想确定下你有没别的旧情,我好权衡调整距离。”

    大佬哼哼浅笑,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目标达到的苏麦麦满意地缄口了。

    吃过贺衍从食堂打回来的早饭,又把红糖生姜水喝完,休息一会儿便缓和过来。

    他刚出差回十一旅,单位放了半天假,两人便去了一趟秦旅长的家。

    前几天陶大姐给苏麦麦送了几根黄瓜,苏麦麦便从贺衍拿回家的海货里,挑一罐子的银鱼干,带上一网兜橘子送过去。都是家常的食物,别人见了也不会多想。

    秦旅长像是提前知道他们要来一样,已经和爱人陶向红坐在沙发上等待了。陶向红高兴地收下苏麦麦的礼物,拿去放到柜子里,又切一盘新鲜的西瓜,洗了自家种的紫葡萄端过来招待。

    那天苏麦麦跟贺衍提过糖衣炮弹一事后,贺衍就立即给秦旅长挂去电话,把两人从相识到结婚的经过都如实汇报完毕。

    贺衍没有明确说明与贺老政委之间的关系,但也没刻意隐瞒。当年他十七岁参军上部队,骨子里傲气,不想借助家庭的关系,所以对外从不提这些。但现在的他靠自己能力从一名普通战士走到了副团的位置,已经无需计较什么身份出身了。

    贺衍只说道母亲突发心梗,为了能让她醒来,他听从大夫建议随口说了句准备结婚。后来家里派大哥和二姐过来监督结婚,又恰逢苏麦麦被后妈暗算,到北疆来退婚的一系列经过。

    在相处过程中,他们两人初步了解,决定边结婚边互相增进感情。

    没想到竟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猜测,现申请组织上予以背景审查程序。

    但他提了一下,苏麦麦不想再与原生家庭牵扯,希望组织在审查时能给予相关保护。

    秦旅长听得是既意外又不意外。在贺军打电话来关照贺衍结婚一事时,他就已经隐约笃定贺衍是老政委的第四个儿子了。

    但秦旅长万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相貌清隽,能力卓越的年轻干部,在自己十一旅待了这么久,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他的出身。

    也没料到,贺衍并不从总军区选择大院领导的女儿,而是和一个萍水相逢的地方女同志结合。

    当年贺军也是如此,在部队基层很久了人们才知道他和老政委的父子关系。贺家的廉俭作风,让秦旅长发自内心敬佩啊。

    秦旅长鉴于苏麦麦的退亲遭遇,便给转业到湖北的老战友打去电话。老战友工作单位正好对口,让他以调查户籍人口的名义去到苏麦麦的老家宜镇上了解情况,但别走漏消息。

    结果老战友这一去了解,竟然还打听到一出笑掉大牙的糗事来!

    原来苏麦根正苗红的出身,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那个家里却有些一言难尽了,她后妈在没把苏麦“嫁”出去之前,就已经背着她爸,私下先收了糖厂厂长的一千二百块礼金。转而又把这些钱,给自己头婚生的亲儿子说了门媳妇,还交了彩礼。

    听说在苏麦出发北疆的那天早上,她后妈本来在桌上放了半瓶药酒,邀请了县里糖厂厂长的侄子到家来玩。准备以治痛经为理由骗苏麦麦喝下药酒后,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就算不嫁也得嫁了。

    结果苏麦在那天早上刚好跑了,而后妈的娘家老母亲又刚好来家里串门。

    老母亲六十多岁老来俏,还涂着口红爱打扮,平时最喜欢咩一口酒,和村里的老光棍们撩几把荤话。

    老母亲闻着黑心闺女桌上的酒香,暗骂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平时让她给两个喝酒钱舍不得,自己却私下在家享这么好的福。气得老母亲一口气就把酒喝光了,头晕得躺在床上睡,越睡越热还把衣服都脱个干净。

    等到后妈领着糖厂厂长侄子来家,进门看见床上已经躺着人,还高兴万分,觉得不用骗苏麦都已经把酒喝了,这下自己都省了借口。

    后妈就赶紧把门从外面闩上了,糖厂侄子早就得过授意,心神领会地去掀开被子。他身心猴急,看都没仔细看就趴下去乱啃一通。

    结果亲着亲着越发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被窝里竟然露出那黑心后妈的亲娘的老脸,糖厂侄子瞬间就萎在了裤子里。

    羞愧得亲老娘啊,醒来直呼没脸见人哩,不活啦,糟践我老太婆一世的清白!赔钱,必须给老娘赔礼加赔钱!!

    亲老娘在门上拍了半天喊“开门,流氓强煎人了,救命!”

    黑心后妈躲去买东西了没听见,外面邻居还以为屋里出啥事儿了呢。平时就知道黑心后妈对继女不好,没准把苏麦锁屋里了。邻居就上来把门栓打开了,亲老娘一栽跟头跌出来,衣衫不整,满脸红红紫紫的。邻居再往里探头一看,好嚒,赫然看见糖厂侄子正好用毛巾擦着裤-裆布……

    然后屋里尴尬的一幕,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亲老娘哭爹喊娘的维护着名声,还和闻讯而来的自家老头子打了一架。老头子骂她早就不安分了,撩-骚-老光棍不是一天两天,这次还有脸跑来隔壁镇偷情!

    吵着吵着,终于怀疑那酒被下了药,老两口子又齐齐找苏麦那黑心后妈闹了一架,闹得隔壁两个镇都当做笑料调侃。

    糖厂厂长侄子自觉吃了亏,发铁誓没碰成老太婆,要黑心后妈退还礼金钱。黑心后妈的钱都给儿子当彩礼送出去了,哪来的钱退?她自己亲老娘还差点被睡了呢!

    几番算计之下,黑心后妈就只好牺牲她亲老娘的名声,上县里状告糖厂厂长侄子玷污了老太太的清白……于是,这事儿又闹去了县里。

    她儿子定下亲的那家听闻,不仅不打算退彩礼了,更是觉得

    丢脸,果断地退了婚,然后全家趁着黑心后妈没注意,迁居下南方去了。黑心后妈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才意识到苏麦好多天不见了人影。

    那后妈又气急败坏地跑去支书家里闹,支书的女儿燕红是苏麦的好友,愣是半字不吐漏,只说不知情。

    在这样没有身份证的年代,自然是难查到人消息的,何况苏麦麦现在住进了部队里呢。

    秦旅长听说这些后都忍不住感叹,如果她那个黑心后妈知道她嫁给了部队的军干家庭,指不定还会跑来吸多少血。

    还好苏麦麦有反抗的勇气,挣脱出了命运的桎梏,也因了这份勇气,她能碰到心意相通的小贺同志。

    看着坐在沙发上登对的新婚夫妻,秦旅长暗暗庆幸,幸亏这事儿处理得早,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不然怎么对总军区的老政委交代。

    贺衍脸色阴沉,他自幼出生生长在军旅,很少接触到地方愚蛮的另一面。若非苏麦麦已经和自己结婚,并排坐在部队家属院安稳的沙发上。

    如果现在只是素昧平生,并不相识,那他真无法想象她会遇到怎样的遭遇。

    贺衍从前没有正式思考过婚姻,因为无法确认是否能遇到合意的姑娘。但既是结了婚,苏麦麦就是他的另一半,他是决意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的!

    贺衍眉宇凌厉,沉冷道:“这件事麻烦秦旅长和项所长了,如果没去审查,我们也不会知道背地里竟然这样奇葩。之后小麦就算彻底和他们斩断牵扯了。”

    “是的!”苏麦麦跟着点头。她是穿书者的身份,自然毫无失落,唯有坚决。

    秦旅长温和地宽慰道:“那些私下的议论真是莫须有,险些让你们两个中伤了,几个家属我会让向红找时间和她们谈。小苏审查已经通过,今后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我和贺军是一块扛过枪的战友,不介意的话你们就把我当老大哥,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只管过来说。”

    贺衍和苏麦麦起身道过谢,便从秦旅长的家告辞了出来。

    庄政委的爱人吕娟早就猫在自个院门口等着了,瞅见他们俩人身影,连忙招手唤道:“小贺,小苏,来来来,你们也过来坐会儿。”

    “正好想找你呢,帮我试试毛衣的宽度,我闺女身材和你差不多,她去吉省当兵,我也指望不上她来试,恰好看见你了。”吕娟亲热地拉着苏麦麦的手走进客厅。

    贺衍迈着修长的双腿随后走进,好笑地蹙眉头。苏麦麦平时又能吃又能蜷的,没见她多么走动,人缘却是很好。

    但也不排除吕娟也觉察出了风声。

    只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墙已经透风了,估计之后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过他表面上没显露心思。

    吕娟自从苏麦麦和贺衍新婚上门拜访后,就在家里紧赶慢赶的织毛衣了。北疆这块地儿,夏天和秋冬的过渡只是一刹那,差不多转头九月就能穿上毛衣了,她当然要织得及时些。

    才不到半个月她就已经织到了胳膊下的那一大截,让苏麦麦给自己试试合不合身。

    她用得是上好的那种带细绒的羊毛线,特地选了芋紫的时髦颜色,照着上沪出版社专门出的百种织毛衣手册上的针法,织成宽松外穿的款式。

    不得不说,吕娟的手艺是真的好,就连见惯了另一个世界二十一世纪机械针织的苏麦麦,都忍不住赞叹道:“吕嫂子真厉害,不仅织得快,这种织法估计二十年后还是时髦的呢。只是您女儿在部队,这毛衣平时要怎么穿呢。”

    她只是下意识地发问。

    吕娟早就想好答词了,吕娟当然要想好了,那边院子的陶向红真会做人,要么派警卫员给小苏姑娘送黄瓜,要么又把人叫到家里来热络关系。瞧小夫妻两个进进出出的,这样传到乌市总军区去,老政委都该夸秦旅长夫妻会做人了。

    自家庄政委就一榆木疙瘩,只会闷头做事,吕娟指靠不上他,只能自己想主意了。

    她这件毛衣就是照着小苏身板和穿衣风格织的。

    吕娟说笑道:“哎呀,叫吕嫂子多生分,你既叫向红陶大姐,今后就也叫我吕姐好了。我闺女比你稍小两岁,她不在我这心也怪空的,有空常过来玩啊,正好还能帮我试试毛衣。”

    “这毛衣平常是穿不上,但我是想着她一个人去吉市当兵,平时周末放假出去,也能换件好看的,毕竟正是爱美的时候嘛。就她去到那么远,我也没办法叫她当场试,还得麻烦下小苏你了。小贺副团不介意我麻烦小苏吧?”吕娟笑眯眯地问。

    第34章 第34章小苏思想活跃,让她想想……

    贺衍微笑道:“这你得问小麦自己,家里的事儿多归她做主。”

    什么时候就把家里大权都交她了?

    苏麦麦嗔他一眼,大方地说:“就是试试衣服,不算麻烦的,吕姐您太客气了。”

    吕娟看他俩这样,暗自琢磨着,看来小贺很宠媳妇儿呢!

    自己和小苏姑娘笼络好关系准没错。

    你瞧瞧小苏温柔又亲和,应该很容易热络的。等关系熟了,到时候吕娟再和人小苏提一嘴,让帮忙在老政委面前关照几句,对自家那闷头干活的庄建民也能有帮助。

    苏麦麦试完毛衣出来,吕嫂子给她摘了几颗番茄放在自行车的篮子里。说是自个院子种的,帮着吃吃。

    那番茄个个又红又大颗,带着新鲜原生态番茄所特有的气味,微微有些辛辣,却又不是辛辣。

    苏麦麦好多年没吃到过这种番茄了,闻一闻就知道是那种沙瓢饱满的,咬一口下去必定滋味丰盛,都能曝出汁儿来。

    她一路攥着最大的两颗,心想拿回去做成番茄鸡蛋面,口感超美味。

    但她今天来大姨妈,贺衍不让她沾冷水下厨,两人便去食堂里吃了顿饭。中午伙食不错,有姜片炒鸭肉,干煸四季豆,红烧茄子,来食堂打饭的人也比平时多。

    回到家后,苏麦麦就把挑出的那两颗番茄,切成片摆在盘子里,撒上一层绵白糖,当做水果零食吃下了。

    *

    关于个别家属私下议论糖衣炮弹的事儿,解决宜早不宜迟。下午陶向红就让警卫员叫了乔秀芬、柳淑芳、孟嫂子和周杏花过来,在客厅里选择性地把审查结果复述了一遍。

    大概是苏麦麦后妈收了钱逼她嫁混子,她逃婚到边疆,机缘巧合之下与贺衍相遇,共同解决了一些难题。又恰逢贺衍被家里紧急催婚,两人商量一下觉得互相都有意愿,就先结婚再增进了解了。

    因为觉得解释起来太长,对外就说是战友妻子介绍认识的。没想到竟然闹出了这桩误会。

    秦旅长派人去做审查,人家小苏可是根正苗红出身,爷爷当过生产队干部,负责镇上下放的教授和留苏工程师们伙食。

    还好议论的范围较小,没弄出什么乌龙来,今后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谁也不许再乱嚼是非。

    听得几位嫂子们唏嘘不已,没想到热情开朗的小苏姑娘,竟有这种遭遇,简直都要怜爱了!

    而且小苏不仅没被压倒,反而还勇敢坚强,更让人感叹不已。现在她遇到和她这么般配的贺副团长,才是真真的有缘人终成眷属啊。

    乔秀芬攥了攥手心,首先检讨道:“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太可能,只是听淑芳既然提了,这种事儿我也不好忽视,一个人没个主心骨,还是认为得找陶嫂子和秦旅长汇报一下才放心。既然没什么,那可就太好了。”

    陶向红对此也理解,现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一个敏感的名头,谁都不敢轻易忽略。

    陶向红就看向柳淑芳说道:“有些家属思想敏锐,神经敏感,这本不是什么错,但要注意分清猜测和事实之间的区别。不仅这件事,还有别的,说的就是淑芳你们几个,你有觉悟是好事,但要注意掌握尺度。之后要是哪里有疑惑,可以找小乔或者直接找我,先商量个主意,别把消息私自就往外放,免得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和误会。”

    柳淑芳听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难为情极了。

    其实前几天周枣花从市里回来,告诉她小苏姑娘五岁就搬着凳子趴灶台旁边看做饭,还热心地给她二妹周杏花出主意,抓奸夫三姐儿逮证据,人家可勤劳能干、大公无私着呢!

    就算用橡胶手套洗洗衣服咋了,不兴年轻人爱美爱惜自个吗?都改革开放,时代已经不一样了。

    柳淑芳听完就觉得可能真是误会小苏了,心里暗怪苗素莲。如果没苗素莲提那几嘴子,自己也不会往下想那么多,必然就是苗素莲自个外甥女没嫁成贺副团,酸溜溜的存心乱扣帽。

    但这事也不能对陶向红说出来啊,柳淑芳只好抱歉唏嘘道:“是我欠考虑了,陶大姐教育得是,今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陶向红和秦旅长结婚多年,早已深谙了打一棒槌给个枣子的方略,这就转而和她们亲切地拉起了家常,暖暖气氛,家属们就告辞出去了。

    乔秀芬走到院门口,又被陶向红喊了回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客厅里,陶向红有正事找她商议。

    秦旅长开会回来和她说,这阵子总军区号召扎根军营,努力建设美好边疆。既要关心部队战士们的个人婚姻问题,尤其是正连级以上的大龄干部;同时也要提高随军家属们的生活质量,丰富随军大院生活的内容,让已婚官兵们踏实安家北疆,军民共同建设祖国繁荣。

    陶向红做为全旅首长的爱人,这个担子自然落到了她身上。

    她私下也听过一些消息,这项任务据说是由于近二年改革开放春风刮起,有些军属回家探亲后,看到了商店里、报纸上各种时鲜的东西兴起,不愿意再带孩子回部队来了,觉得部队太寡淡无趣,有的探亲回来甚至闹起了离婚,所以部队也要与时俱进,跟上步伐,抓紧精神文明建设。

    远的不说,比如他们十一旅郭团长的爱人李娜,据说最近就跑组织部要求提离婚呢。郭团长每次堵着她求着她不让进去,逼急了都三十多岁人了,还能当场把老婆扛起来走回家,这才生生把事情压下来的。

    李娜当初崇拜绿军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非郭团长嫁了不可。谁料结婚后又觉得男人粗糙,和郭团长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对付,也不愿生娃子。本来还没什么大事儿的,最近不知道怎的回去探亲一次,突然又闹起了离婚要走。

    在部队里离婚可是一件大事,何况还是并无什么过错的团级干部。从侧面可见提高随军生活质量,抓紧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

    陶向红了解到,有些分军区已经开始成立家属委员会等自体组织了。四团团长的爱人乔秀芬,做为家属里觉悟比较高的,又是市里的妇女代表,就把她留下来想问问有什么主意。

    其实乔秀芬一早也有这个想法,她去市里开会看到别的工厂、社区都有妇女工会什么的,觉得家属院应该也成立一个类似的。就好比这次遇到柳淑芳这样的事,至少能有个商讨的地方,而不会在私底下悄悄扩散。

    乔秀芬一向稳重,思考了稍瞬便说道:“还要多谢秦旅长和陶嫂子信任我,这事儿我心里最近也想过,成立一个家属委员会,把家属们零零散散地聚起来,一则促进各家邻居团结,二来还能组织一些学习和文体活动,促进思想觉悟的提高,丰富生活乐趣。比如节日里聚个餐、周末教会儿舞蹈什么的,免得外头都觉得咱们在部队与时代脱节了……就是这场地,还有委员会的负责人选,就比较麻烦点呢。”

    陶向红听得深以为然,连连夸赞好主意。就单说周末学舞蹈这个,她自己就很感兴趣了,让家属们不仅跳舞娱乐,还能疏通筋骨锻炼身体。

    陶向红就笑叹道:“你还别说,等真办上周末跳舞活动了,还可以在部队礼堂也教教战士们跳。每次和地方上的单位搞联谊啊,那些单位的年轻姑娘一个个蝴蝶似的翩翩起舞,咱们部队的官兵却连站出去邀请的都没几个。不会跳啊,能有啥办法?跳得不是踩人家脚跟就是僵硬如木头,很影响效果,能有这些活动丰富一下业余生活是好的!”

    陶向红想了想,存心暗示道:“这方面问题,你可以找几个年轻思想灵活的家属们探讨探讨。至于场地,你们先把家属委员会的成立方案拟出来,我让老秦去批,部队一间空的活动厅还是能匀出来的。”

    乔秀芬踌躇张口:“那还得有收音机、灯光之类的配合。还有这教跳舞的人,如果从外面请,来去麻烦还得付费花钱,咱们院里倒是有一个李娜适合,就是不知道人愿意不愿意来。”

    说起李娜,平时高傲,不理睬人,也不和谁说话打交道,就连她自己的丈夫郭团长让她教跳舞她都不愿意,宁愿自己在家抱空气跳。但李娜随军之前是一个单位的文艺骨干,人在这方面肯定是专业的。

    陶向红琢磨着就说:“这事你找上小苏一块去试试,小苏思想活跃,热爱北疆,年轻姑娘主动随军生活,性格也讨人喜欢,让她想想办法怎么说服李娜。她和贺衍结婚,总军区的贺军师长都亲自打来电话给老秦督促呢,这事不找她找谁合适你说?”

    乔秀芬初听这话还纳闷,找小苏去挺好的,但和贺师长什么关系?

    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陶嫂子这是在给自己抛彩蛋呐!贺副团长姓贺,跟贺军师长一个姓,贺师长是疆省总军区老政委的大儿子,那么贺副团就是……

    乔秀芬顿时来精神了,觉得事情有把握,满口应下。

    陶向红笑了笑,她就是存心这样说的。一则小苏年轻有能力,二则既然她和贺衍结婚了,之后跟贺老政委一家的关系肯定瞒不住,早说晚说都是说。那么叫她来负责家属委员会,之后有啥子需要的地方,就能更便利一些。

    只是又特地叮嘱了乔秀芬一句:“晚两天再去找她吧,人家小贺刚出差回来,夫妻团聚,先让两口子相处够再说。”

    乔秀芬一脸过来人明白的样子,笑着告辞了。

    ……

    隔天柳淑芳去找苗素莲,就把这糖衣炮弹的误会说清了。说完又埋怨苗素莲因为自个那点子芥蒂,就利用她给小苏找不快。还弄到了秦旅长那里,本来都想立个什么大功,给自家臭男人瞧瞧本事,结果糗得呀,难为情死了。

    苗素莲暗地庆幸自己隔岸观火,没跟去掺和,不然丢人的也算上自己。

    只嘴上推诿道:“我就不过随便提了一句,后面不都是你自己扒拉出来的,你越分析越真,我还哪敢说其他话?好了好了,人陶嫂子不也夸了你有思想觉悟嘛,又没严厉批评,反正都过去了,今后就别提呗。”

    嘴上这么说,苗素莲心里却觉得希望落空了。贺副团长不仅人长得英俊,能力手段都优越,原还指望这一波把他和小苏有机会分开,促成自个外甥女,看来是痴人说梦。

    苗素莲看着正在对镜梳头发的姚红霞,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不去教表妹陈蔷写作业,也不帮自己抱老三,成天不上课就知道化了妆在驻地晃悠。

    可别把陈团长的名声都带撇了,说他妻外甥女怎么怎么的。

    苗素莲就数落道:“人家苏麦麦品格优秀,贺副团看重的是灵魂,你就是再描眉画眼也没机会了,消停点死了心吧!”

    姚红霞的手一顿,本来寻思贺副团出差回来,想去找麦麦姐聊天的,顿时觉得一颗石头扑通落进了谷底,再浮不起来了。

    姚红霞把口红搁下,扑倒在床上嘤呜起来:“亏你还是我小姨呢,我妈以前多么照顾你,你却瞧不上我。我就不信了,我就非得嫁一个既长得好又有潜力的军官给你们看看!”

    苗素莲没理睬她,部队里就这么些人,她要能找到也好,能找到都省得她亲妈每次在电话里催了。

    打个电话还得多花闲钱。

    姚红霞一不做二不休,嘤呜了一阵子,就翻身一坐,拿起纸笔把十一旅可能单身的、连职以上干部全都列了出来。包括那些三四十离了婚的,通通都列上筛选!

    第35章 第35

    章明天就出发演练了,得多……

    贺衍这趟出差回来,待不了几天,下周一马上就要奔赴战术演练区域了。

    部队里每周休息一天半,这周的周六全天和周日上午,他们都要进行战术安排巩固复习。等到周日下午,全旅才可以放假休息半天,用来调整准备周一出发。

    苏麦麦两天前把散文投稿寄出去后,又马不停蹄地写了三千字的短篇军旅爱情。写的是一个城市姑娘奔赴远方,与军中笔友结成伉俪的故事,打算投给一本知名的《故事汇》杂志。

    这个时期的杂志风格都比较朴实接地气,稿费收入也相对于其他收入来得要高。

    其实若按她的兴趣,她更喜欢信息时代五花八门的风格。但怎么说呢,活在当下,她最近研究了好几本刊物之后,结合经验调整文风,再不着痕迹地掺入一些苏文概念,写起爱情故事来得心应手。

    她给自己起了“麦钱钱”的笔名,就是希望能够尽快过稿,这样就能买收音机、电视机了。不仅要躺平,还要快乐地咸鱼躺啊!

    当然,得等贺衍有空时,让他给弄票券来。

    之后她再继续琢磨怎么写稿赚钱,顶好就是在与大佬离婚的时候,加上那笔离婚费,能够在北上广深挑个城市买一套房子,将来坐等房子起价了。

    午睡醒来后,贺衍在屋檐下整理柴垛和蜂窝煤。柴火是上回从木器厂买回来的,还剩很多,蜂窝煤也垒起来高高的。

    这次演练将持续一个月,等结束都到国庆了。演练场地在不远处的一个戈壁,开车大约不到两小时,然而无事也不能经常回家,他得提前把这些给苏麦麦都准备周全。

    傍晚阳光晴好,树底下影影绰绰的,一辆车牌号像六旅的吉普车开进了大院,贺辞琅领着对象徐丽来做客了。

    贺辞琅在炮兵营,虽都隶属于伊坤分军区,但不在一个旅里。他明天也要去参加演练,寻思从四叔结婚到现在,他还没正式拜访过呢,趁下午休息就带徐丽过来了。

    贺衍结婚时,贺辞琅正在应付连队突击检查,等忙完检查贺衍又出差九旅一周。

    鉴于上次开车载苏麦麦一事的误会,贺辞琅这回可长了记性,没敢趁着四叔不在时单独过来。

    以四叔那副冷肃寒铁般的作派,估计误会的后果比徐丽都要严重。

    徐丽和卫生所的一干女护士们,向来仰慕赫赫有名的贺副团长,前来做客她很激动,特意带了两瓶白葡萄酒。

    贺辞琅则送的礼物是一个挂钟,红木的外壳,上面是刻度表,下面是银色的金属垂摆,看着挺别致的。

    徐丽一路埋汰他怎么四叔结婚能送这个,寓意不对啊。贺辞琅则胸有成竹道:“你还别说,我这挂钟保准比你的葡萄酒实用,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小叔平时专注部队工作,那么匆忙结婚,肯定屋里布置简陋,啥家什都来不及买。单他那副冷寒的脾气,没准漂亮的小四婶儿已经想跟他离婚了。

    你别瞅他人长得帅,他就不是个有烟火气息的凡人,不然能拖到这年纪才成家?

    自从知道那回坐贺辞琅车的大美人,是他的未来四婶,徐丽就一点儿也不介意贺辞琅用什么词形容苏麦麦了,反而觉得越美的才与贺副团长相配。

    是个姑娘应该都会很欣赏贺副团那种精锐威严的军人,哪会离婚呢?徐丽要眼见为实,才不相信男朋友的话。

    结果两人肩并肩走到苏麦麦的院子外,却看到贺衍正俯身拾掇着煤球堆,而苏麦麦手攥毛巾在给他擦汗呢。

    四叔生得浓眉凤眼,高大英气,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缕浅笑,显然夫妻两个日子过得有情有爱。

    贺辞琅惊讶得险些磕一跤,他那不苟言笑、无意私情的四叔去哪了!平时不沾烟火气,岂料结了婚像变个人,还会主动做家务!

    “咳咳,大白天秀啥恩爱在这,给别人留条活路吧。”贺辞琅清嗓子。

    苏麦麦扭头看见他俩来,便搁下手帕把人热情地迎进了家里。

    “是辞琅和徐丽,快进来坐。”

    “你小子怎的来了?”贺衍则看见年龄相差没几岁的大侄儿就头疼,觉得被他扫了兴致。

    就半天跟媳妇相处,明早上天擦亮就出发,一个月不能见到。

    男人凛眉瞪去一眼,唬得贺辞琅不敢造次,连忙敬个礼:“报告贺副团,六旅炮兵连长贺辞琅带女朋友前来拜访!”

    暗暗地嘀咕,婚前去找小四叔时,那会儿四叔住干部单身宿舍,也没见这么不欢迎自己。难道真如二姑所形容的,四叔可护媳妇了,连坐车都要挨着小苏婶边上,不让人打搅……

    被正式地介绍为“女朋友”,把个徐丽害臊得呀,满脸通红地暗拽他袖子,嘴上又崇敬道:“贺副团长好,小苏婶子好。”

    ——原书的男女主,甜饼叠满的一对情侣,果然出场就冒粉红泡泡。

    贺辞琅军装笔挺地转了一圈,发现厨房里锅碗瓢盆整齐利落,卧室有炕有桌有柜子和椅,还挂着令人眼红的大相框结婚照,铺着漂亮的桌布。虽然说简单是简单了些,但布置得已经很有生活氛围了。

    贺辞琅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小家,上次他父亲贺军和二姑贺涵来伊坤,见过徐丽之后很满意。他妈陈雪就催着他俩打结婚报告,但徐丽觉得还不踏实,一则她在轮岗期,证也还在考;二则她想休假的时候,让贺辞琅也去趟自己老家看看,如果到那时都还觉得合适,再结婚来得及。

    贺军他们听说后,不仅没责怪,且一致体谅徐丽做事周全,懂得尊重自个父母,是个好女孩子。

    贺辞琅的结婚欲望就暂时还不能达成,看着四叔这个三间的套房,那心里委实老羡慕了。他知道他四叔就是这般性情,负责任讲原则,既符合部队副团级干部的廉俭作风,又必定要给身边爱人尽力呵护安排。

    贺辞琅嘴上偏还数落两句:“奶奶一直念叨让你对四婶好一些,你就让我四婶住这样的地方,连个沙发、连台收音机都没有,平时你不在该多无聊啊。就这条件,我小苏四婶她也乐意和你过?”

    贺衍可太知道这小子尿性了,之前被徐丽黑脸那几天哭丧个脸,整天忙完连队的事儿就往人卫生所装病装伤。

    最近苏麦麦帮他化解了误会,感情一好他小子就飘了。

    三转一响他本来就打算买的,贺衍薄声应道:“忙战术演练的事,的确疏忽了这些,等休假我会尽快把家里布置妥当。你别去我妈跟前说,劳她担忧。”

    苏麦麦跟贺衍结婚,一则是喜欢北疆风情,二是需要找个地方落脚。

    大佬颜值令人赏心悦目,生活习惯讲究,会干家务,夜里还能当抱枕,涤荡一下荷尔蒙,她就觉得挺好的。

    苏麦麦笑着附和:“日子是越过越热火的,东西可以慢慢凑,心贴着才要紧。我没觉得和你四叔生活无聊,你就别担心了。”

    这话是帮着贺衍解围的,本来父子就不和,免得他父亲母亲真误会他了。

    贺辞琅听罢,心想难怪彭老师电话里说喜欢小苏呢,果然是个好媳妇儿。听二妹说,三叔三婶都可嫉妒了,又在暗暗较劲儿等四叔休假带媳妇回去,到时候就不知温柔的四婶能否招架得住。

    还没到吃晚饭时间,贺辞琅也待不到那么久,正好苏麦麦蒸了南瓜和红豆,准备搓成南瓜米粉团。她就给他们煎上南瓜饼,又烧煤炉煮了红茶,用贺衍在食堂买来的牛奶和上回用剩的黑焦糖,做了个红豆坚果仁黑糖奶茶。

    贺衍说她例假期间要多补充营养,中午都从食堂买一瓶牛奶回来,也

    不允苏麦麦沾冷水动厨,她都嘴馋好几天了。

    她做奶茶喜欢放高甜,贺辞琅和徐丽都爱喝,就着奶茶吃南瓜饼,一边喝一边不停夸赞,觉得四叔找到个宝了。

    贺衍不喜吃甜,上次配合苏麦麦吃过一次酸奶碗就够了。他就用简单的红茶配南瓜饼,红茶的浓郁醇香,配着软糯酥弹的南瓜饼,味道也是相当不错。明天就出发演练了,得多尝几块。

    “哎哟!瞅瞅这孩子怎么了?……怎的说不出话来了?卡住了这是,我给瞧瞧。”安静的院子外面忽然传来马妹花惊吼的嗓门,像是在猴急地跟谁对话。

    “呜呜呜。”一阵低低的闷音。

    “你从哪到这来的?这是吃了啥,干啥吞得猛急?这么大块就给干进去了!”马妹花又吼起。

    “咳咳咳咳!”紧接着是一阵孩子痛苦憋闷的呛咳声,隔着窗户都仿佛看见憋红的脸蛋和脖子。

    “你稍等,马婶这就给你去拿筷子夹着试试!别跑啊,你别乱动。”马妹花着急地转身回屋开门。

    “呜呜……咳咳咳!咳咳咳!”孩子的咳嗽声继续痛苦着。

    ……

    “哎哟,怎么不行啊?谁给你吃的蛋了?”马妹花蹲在地上,将筷子往张四仔儿的嘴里探去。

    但那颗鸡蛋黄却卡得太深,筷子根本不管用。眼瞅着孩子的小脸都快憋变色了,她一着急,干脆伸出两指头想掏进去弄出来。

    “马妹花!马大巫!光天化日之下你施展啥妖术呐?这可是兰青嫂的儿子,她家就算仔多,可也个个都当宝儿,哪能由你这么糟践?”

    隔着院门口,恰巧路过的柳淑芳两眼瞪直,背过手藏起几根新鲜茄子,大声指责起来。

    周五柳淑芳被陶向红委婉批评之后,一直心感惭愧,熬了两天等把自己种的茄子熬熟了,这才摘了几根过来,准备送给贺副团和小苏姑娘尝尝,变相当做误会过后的道歉。

    毕竟人小苏热情,之前又是请自己吃好吃的,又是教她方法做好吃的,日后还得继续打交道呢。

    么想到啊,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马大巫在作妖了!!

    柳淑芳的八卦体质瞬间被激活,嘴上不过脑子的就大喊出声,生怕别人听不见。

    这会儿是傍晚,刚好家属院里比较安静,各家孩子都在奋力追赶暑假作业,家属们无聊得大河里洗煤——闲着没事干。听见她豁地一喊,往常这种力度的喊声必定有大事,个个全都从院子里冲出来看热闹了!

    竟然是马妹花和张四仔儿……

    苏麦麦微蹙起眉头,听着不对劲,也把筷子一搁,和贺衍起身走了出去。

    第36章 第36章准备挑一只肥母鸡送给小……

    院子里,张四仔儿张大着嘴巴,吃力的咳嗽伴随着憋闷的呼吸声,把一向圆乎乎的小脸蛋憋到发红。

    而马妹花屈膝半蹲在四仔儿面前,动作正被人们盯得僵硬,两只指头便停在了四仔儿的门牙边。

    嘴快的周晓群大声说道:“马妹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自个没孩子,干嘛掐别人家孩子的喉管子?你看看啊他才是个四岁的小萌娃,你忍心下得去手?”

    因为有马妹花生火煮李教导员儿子的传闻在先,这回看到她伸手掐四仔儿的喉管子,大伙们也深信不疑。一个个满脸愤慨,都把屁股后头随出来的自家孩子护在怀里。

    马妹花被围观得都结巴了,楞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她平时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视娃如仇的模样,孩子们见了她就跑,她也不屑搭理一群小屁娃。

    偏偏那天在家煎鸡翅膀的时候,煎得滋滋冒油星子,张营长家的小四仔就嗅着味儿趴在了栅栏外。

    要说别的娃就算了,张四仔儿是马妹花绝对不想招惹的,之前帮他捏过毒蚊子,回去后就被说成是吸他后脖颈血了。

    呸,马妹花闲得发慌了才稀罕吸他那芝麻点子血。

    马妹花看他懵哒哒地站在院外,就凶他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我掐你脖子了,嗅到好吃的就不怕我了?”

    “看啥看,再看毒死你!我这鸡翅膀有毒,吃了翘辫子见不着妈了该!”

    “你要有你二哥张二仔精明,都不敢再来我这院里!……再好吃也不稀得给你尝,走走走,赶紧走一边去。”

    结果话还没说完,小四仔儿的嘴里“吧嗒”掉出了一滴口水,晶灿灿的,然后他伸出舌头舔起了嘴巴,把再掉出的口水都吸回去。

    “我能光嗅嗅味儿吗,嗅味儿不会被毒死。”

    小漂亮的娃儿,伸出手指头往隐约冒油烟的灶台正正地指了指,看得马妹花不忍心,就用筷子搛了一块鸡翅给他。还怕被邻居瞧见,直盯着他走远了才放心。

    也不知道吃没吃鸡翅膀,反正后面这孩子就馋上了,隔三差五又跑来院子栅栏外晃悠。马妹花一面嫌烦,一边瞅着他嫩嘟嘟的脸蛋却又管不住手,上午塞两块冰糖糕啊、傍晚夹一块炖肉、饼干什么的。

    但今天这鸡蛋黄当真不是她给的唉!

    马妹花窘迫地站起来,叱道:“周晓群你那张破嘴也就说说簧段子得了,管得了老娘什么事?你们自己看看,这孩子吃蛋黄吃得噎住了,找上我这儿来,我能不帮着给解决吗?”

    有人诧异:“这院子里哪个孩子不是看到你就躲,怎么偏还找上你了?”

    另一个邻居凑近闻了闻四仔儿的嘴,仗义地说:“他吃的是茶叶蛋吧。我给大伙说句实话啊,这茶叶蛋就是马妹花煮的,你最近院子里飘出的香味还少吗?周枣花都说吃过你煮的茶叶蛋了,我在隔壁就能闻见这味儿,不是你给他吃的还能是谁?大家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心里几斤几两都清楚,别装蒜了。”

    还有的说:“就是,我说最近怎么总见张营长的四仔往这边道上拐呢,这是存心给孩子喂小食吃惯了。心可真黑,还想抵赖!”

    “她自己没孩子,嘴上无所谓,心里却可想生个一儿半女呢。要不然整天逼廖政委吃这喝那的,都三十多岁人了,一点也不知收敛。这是看着四仔儿眼红吧,上次还把四仔儿后脖子掐出血,人兰青嫂心地善良不和她吵架,她倒还欺负上瘾了。”

    话听得马妹花顿时心如刀绞怒火腾升,就跟被戳到了肺管子似的,袖子一捋胳膊一挥,扑上去就照那说话的家属一巴掌。

    啪——

    “敢打我?我可不白打!和你拼了!”那家属也不是个好拿捏的,白挨一巴掌哪能忍得下气,立刻也揪起马妹花的肩膀,眨眼扑成一团撕扯起来。

    “咳咳咳……呜……咳咳……”四仔儿咳嗽咳不出,憋得脸色越不对劲,眼泪盈了满满一眶,偏还掉不下来。

    “哎呀这孩子,是不是快不行了?都发紫了你看!”有人提醒道。

    马妹花才撕扯那家属的袖子,听得动作一顿,抱起四仔儿不顾一切要送卫生所。

    刚看明白情况的徐丽连忙冲出来拦住,说道:“等一下,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再晃荡孩子,再晃荡得窒息了,得想个法子让他把东西呕出来,保持住呼吸。你们派个人去卫生所那边紧急叫军医过来,我先试试。”

    “你是谁呀,凭什么听你的?耽误了孩子咋整啊?”

    “人家那可是双胞胎,还有个五仔儿,少一个都凑不成双胎。”人们质疑道。

    徐丽抿着唇虽也很着急,可她凭着经验知道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再冲动,她就从口袋里掏出用塑料壳包裹的工作证说:“我是炮兵营那边过来的,军区派下来轮岗的护士,请大家相信我,与其把孩子颠簸去卫生所,不如赶快让军医过来。”

    徐丽边说边按经验拍打四仔儿的后背,四仔儿咳嗽的气稍微顺了些,至少眼泪能

    掉下来了。

    有人见她这样淡定,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把孩子颠簸过去万一半路颠没气了怎么办?谁也负不起责任。

    都是一个院里瞧着长大的娃,多可惜啊,就有两个腿快的军人拉着儿子赶去卫生所了。

    人群中的气氛伴随着孩子稍微舒缓的咳嗽松弛了些,马妹花本就灰黑的肤色更黑了,俨然一个蓄势待发的炮仗,却到底忍下来没和刚才那家属继续打。

    平时吃东西噎着很寻常,当真谁也料不到四仔儿会呛得这么严重,还是很少见的。

    苏麦麦忽然记起了海姆立克急救法,有段时间微博的热搜上好几个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关键词,苏麦麦点进去看过。后来宿舍里一个姐妹早餐空腹吃红薯卡喉咙上不来气了,她们还用过这个法子。

    但这方法七十年代中期才在国外正式命名,现在恐怕还没传到国内,叫出名字来解释不清。

    她就说道:“我们老家有一种方法很管用,让我来试试吧。”

    苏麦麦前腿弓起,后腿蹬着,把张四仔儿抱坐在前腿上。还别说,兰青嫂虽然整天吼来吼去的,却把孩子养得结结实实的,抱着还挺沉。

    苏麦麦让贺衍扶稳自己,而后环抱住四仔儿的腹部,一手握拳,放在肚脐上面两厘米的位置,另一只手快速地按压起腹部。

    旁边大伙儿都不太敢相信,本来就上不来气了,这么压着肚子岂不是更憋得慌?

    徐丽自己也有点将信将疑,她知道有心脏起搏法,然而这种压肚子的她真没见过。但望着苏麦麦自信从容的态度,她便选择了继续观望。

    倒是贺衍在旁边看懂了,他参军时分配的是陆军特战队,在部队的业余培训学习中,对人体组织构造也很有了解。

    虽然苏麦麦说是老家土法子,但这种方式利用的是按压腹部,增加腹腔内压力,形成一股气流从而将气管咽喉部的堵塞食物冲击排出。

    果然刚开始四仔儿难受掉泪,很快就咔地一声,从喉咙里蹦出那团鸡蛋黄了。

    新鲜的空气一下子顺进了他的气道,四仔儿害怕得大哭起来:“我刚才差点没气儿,见不到妈妈了…………我爸爸呢?我要见大仔儿……”

    旁边人总算把心落地,安慰他:“小四仔你就说,刚才谁喂你吃的鸡蛋?是不是马大巫她拿蛋黄噎你?

    四仔儿好一会了才恍过神来,一啜一啜地哽着嗓子说:“不是马婶儿,是食堂……”然后张开手,被贺衍瞬时抱了起来。

    苏麦麦起身,动了动快发麻的双腿。

    家属们好不诧异,竟然是一桩大误会,个个都糗了。

    别是孩子吓得不敢说实话吧?

    马妹花激动得发抖,今天要不是有小苏的办法,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洗脱不清了。

    她也不顾廖满仓劝那些没用的“大人不记小人过”“清者自清”之类的狗屁酸话了,她干脆痛骂着大喊道:

    “不止今天不是我,还有上次,我也没掐他脖子吸他血,那是一只毒花蚊子趴他后脖颈我给摁下来了!我就算给他吃过东西,也是瞅着孩子站在院外嘴馋,但今天这蛋不是我给的,不是的我绝不认。都麻溜给老娘散开,老娘谁家娃都不嫉妒,能生生不能生拉倒!今后谁家嘴馋我都不给,管他是旅长儿子还是团长闺女,屁都没!”

    马妹花粗鲁地发泄完毕,狠瞪了柳淑芳一眼,摔上门不见人了。

    柳淑芳想起之前造谣她生火煮李教导员儿子的八卦,暗自心虚瘪嘴。

    悄悄地攥着几根茄子后退回家去。

    苏麦麦没想到自己院里飘出的香味,让马妹花险些背了黑锅,便也解释道:“还有茶叶蛋和煎鸡翅的香味,起初是我做的,后来马嫂子学了方法去。大家闻到的香味也有部分是从我厨房飘出的,希望不要引起误会。”

    家属们瞅着新媳妇娇俏白皙的模样,尤其手指嫩得像葱白,没想到小苏竟然这么会做饭。那些红烧肉啊、烧羊排之类的味道飘得大伙儿直犯馋,赶明儿真得问小苏学学怎么做饭才行。

    “咋了咋了,出啥事了?”五班炊事班长和张营长从小道上飞快跑过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另一条道上也来了卫生所的军医,车子近在眼前。

    炊事五班长前几天看见隔壁连的刘班长煮的茶叶蛋极香,今天就赶紧学了来,想着也给自己连队兄弟们改善伙食。正好四仔儿晃悠到窗户外面,舔着小嘴巴讨食,炊事班长就给他吃了一个,又得兜里揣了四个,让他回去给其余几个仔儿都分分。

    哪儿想,竟然因为实在太好吃,吃急噎住了,兜子里的几颗蛋早不知道路上滚去了哪。兰青嫂去镇上不在家,张四仔儿噎得出不来气,就寻来找马妹花帮忙了。

    小孩子能在最危急的时候找来帮忙,可见在他心里这个人是值得信赖的。

    张营长做爸爸的当然了解儿子,只是听到这娃竟然学会了满军营蹭吃讨食,气得就想打他屁股。

    张四仔儿迷糊糊地紧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睫毛轻颤。

    张营长隔着门给马妹花道歉:“我这个仔子平时就爱嘴馋,今天这是给马大姐添麻烦了,也给邻居们添了麻烦,对不住。”

    马妹花在屋子里把鸡毛掸子舞得呼呼响,到处扫灰尘。

    张营长又给苏麦麦和贺衍道谢,苏麦麦笑答说:“都是这一个院里的邻居,这都是应该的,张营长您不用客气。”

    徐丽瞅着脑袋搭在贺衍肩膀上昏昏欲睡的张四仔儿,对贺辞琅小声嘀咕:“你四叔当爹的样子挺好的,你将来也会懂照顾孩子嘛?”

    “废话,我能不会吗?我做得要比我四叔好。”贺辞琅连忙表明心迹。

    “四叔?”张营长接过贺副团递来的儿子,诧异道:“贺连长怎么也在这里?”

    两人之前在出差学习中认识的,张营长自然晓得他是总军区贺师长的儿子了。如果是他四叔,那么贺副团可不就是……贺师长的四弟?

    这么年轻!根本想不到竟然会是。

    上次徐丽带同事邱小芳去见过贺衍、苏麦麦后,邱小芳回去就私下里嘀嘀咕咕,说跟贺副团长吃过饭,把四叔的身份跟人说开了。徐丽劝过几次都没用,邱小芳就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好让别人以为她跟贺总政委家有点关系。

    贺辞琅也就没必要隐瞒,干脆道:“这是我四叔,我过来做客的。”

    张营长“哦”了一声,顿时明白了,再次客气地感谢,抱着儿子回去。

    徐丽第一次晓得还有这种土办法,只是刚才匆忙看苏麦麦操作了一次,过程步骤还没看清,等大伙儿都散开,她就向苏麦麦讨教起来,说以后遇到情况可以拿来用。

    贺辞琅也想学,但又纳闷:“就是肚子附近摁一摁,怎么就能从气管喷出来。”

    贺衍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体会解释:“利用的是腹腔受力增压法,压迫膈肌以下的软组织,进而使肺部残留的空气凝聚,形成一股气流将气管食物冲出。”

    竟然不懂医学的陆军都能看明白这些道理,不愧是自己相中的大佬啊。惹得苏麦麦不禁瞄了贺衍一眼,忽而四目对视住,她便又脸红错开。

    他们这几个晚上都抱得很紧,虽然睡觉之前苏麦麦是规规矩矩的,但睡着后总会滑进他怀里。好在大佬很能忍,基本上都任由她搂抱,弄得苏麦麦还怪不好意思的。

    明天贺衍就要出差一个月了,单身躺平的快乐又要到来,她肯定不会想念他呢。

    海姆立克急救法实用性很大,危急的时候可救很多人生命,苏麦麦便给仔细讲解了两遍,然后徐

    丽又箍着贺辞琅现场实操了几次。

    她一米六的个子,贺辞琅一米八,从后面箍着他,把贺辞琅箍得都当众脸红了。两人最近才刚刚进展到接吻这个程度,本来还能保持含蓄一段时间,徐丽再这么下去,他可真就熬不住了。

    偏偏徐丽一心只为工作,根本没往其他方面作想。

    贺辞琅眼瞅着时间差不多,还得回去收拾明天的行装,到连队再巡察几遍,就连忙找借口告辞了。

    晚上张营长和兰青嫂带了礼物前来感谢,送给廖政委和贺衍两家各一个西瓜、一挂猪肉。

    苏麦麦把西瓜收下了,张营长家人口多,她把肉还回去了,又给拿了三包钙奶饼干送给孩子们当零嘴儿。

    廖政委那边也只收了西瓜,马妹花出去倒垃圾,回来就见到院子里多出几个人。

    她就手攥畚斗,黑着脸杵在那里。

    还是兰青嫂走上前来,亲热地拉过她的手说:“白天的事多谢马嫂子和小苏了,不然小孩子一个都不知咋办。还有上次的事儿,四仔嘴不懂说话,回去问他,他给大仔形容得一吓,脱口就说你掐的了,也是我们做大人的疏忽,没想到去纠正。希望马嫂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也真是,偏就他一个嘴最馋,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马妹花哪里觉得麻烦,她瞅小四仔儿一直讨喜得紧,瞅得她都忍不住疼爱。兰青嫂软乎乎的态度,说得她态度也缓和下来,就说道:“不算麻烦,我屋里就两口人,平时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孩子爱吃,我就分一口。四仔儿正长个,肚子饿得快,你若不介意,我这里的鸡蛋拿一篮子去吃着吧。”

    说着走去屋里,把这周攒下的鸡蛋端出来,想了想,又给篮子上面搭了一包白糖,拎来给兰青嫂。

    兰青嫂受宠若惊,谁不知道马嫂子的鸡养得又肥又好啊,简单煎个鸡蛋都香得不行。

    白糖她是怎样也不能收的,就把一篮子鸡蛋提走了,边走边回头说了好几句谢。

    廖政委点着烟坐在屋里,想到自从贺副与小苏两口子搬进来后,先是花椒粒不用吃了,如今鸡蛋又有人收了,明天早上不用生吞鸡蛋黄了,暗暗的脸上就绽出了笑意。

    马妹花回头瞪他一眼,她忽然发现并不是没人要她家的鸡蛋,而是稀罕她家的鸡蛋啊。

    哼,她现在不仅有小苏这个好邻居,还有了个兰青嫂打交道,还能再让廖满仓把自己看贬么?

    马妹花对廖政委的笑意不屑一顾,表面臭脸实际得意地回了屋子。既然老廖不想生吞鸡蛋,之后不逼他吃就是了,反正生娃也姓廖,自己急没用,爱生不生。

    准备挑一只肥母鸡送给小苏,这次得亏有她在,救了自己好大一名声。

    第37章 第37章五点半要集合,七点钟出……

    周一清早出发,奔赴战术演练基地。

    不到五点钟贺衍就睡醒了。

    天刚蒙蒙亮,虽然是在北疆,但伊坤地区的气候并不算干燥,尤其部队大院里绿化做得好。黎明天未全亮这段时间,空气中静谧而带着点清凉意,正是睡眠的好时辰。

    苏麦麦梦中香甜,一手搭在贺衍肩膀上,一手抚着他健硬的腹肌,白嫩娇美的脸颊更是趴在他胸膛。她是真把贺衍当成抱枕抱了。

    贺衍是个定力很强的男人,无论在事业上亦或生活上都一样。起初新婚夜苏麦麦搂他,他难忍灼燥一整晚,但后面既然知道她暂时没那层意思,他也就克制下了。

    贺衍看着苏麦麦放松又怡恬的睡眠,他初醒的眼眸溢出几许柔情。他要爬起,虽然不忍心打搅她好梦,但还是挪了苏麦麦一把。

    动作极轻微,苏麦麦却下意识地卡着他不让动弹。贺衍嗓子发出低哂,苏麦麦迷里糊涂地瞄开一只眼睛,这才看到男人清朗含笑的俊脸,她惺忪的问:“唔……几点了?”

    贺衍答:“四点四十五,五点半要集合,七点钟出发,我得提早过去。”

    不到五点啊……在另一个世界的苏麦麦,很可能这个时间还在刷手机,对于她来说俨然算半夜。

    她吃力地往墙上那个贺辞琅送的挂钟上一瞥,这才想起贺衍今早要出发了。

    听贺辞琅说过,贺衍是上过战场的陆军特战兵,这种演练任务能让他的肾上腺素都激活飙升,整个人像散发着熠熠生辉的锋芒。

    苏麦麦昨天还庆祝又要过单身快乐的日子,说必然不会想念他。但这会儿揽着男人挺括的体格,感觉着被窝里暖和的舒适,竟突然又有点舍不得了。

    她默念:这不是爱情这绝非日久生情,感情不可能这么快产生,这只是贪图安逸的一种习惯。苏麦麦如此作想着,手搭在贺衍的肩膀上却没动弹,反而似樱桃饱满的嘴唇湿湿的抿了抿。

    她睡得浑身香喷喷的,衣襟前面褶皱,就显得更加的柔软了。贺衍靠得近,在光线半朦半亮之间,忽然呼吸紧促……苏麦麦的警铃大响:他还说他没感觉,能忍得住。结果她还不及拉紧领口,贺衍目光锐利地与她相交,然后唇就碰到了一起。

    大佬的嘴唇温润而十分有力,苏麦麦的心一瞬突突地打起了鼓,瞬间放开之后,她很想再尝尝是什么滋味,就又仰起下颌含咬了过来。

    贺衍本来就是凭她做主,在这件事上他充分尊重她的选择。既然苏麦麦这样主动贴紧,他就顺其心意,只觉得胸腔里的跳动似乎快要炸裂开来。

    苏麦麦就像一株刚从池水里涤出的芙蓉,连耳际都带着柔美的色泽,像是不谙人世般纯然美好,然而她的动作却又分明带着某种鼓动顽皮。男人猛地一俯下去,再也不想隐忍克制了,他沉重地箍住苏麦麦的腰肢,就深含浅啄起她的红唇。

    “这是你主动的,小麦。”贺衍磁性低醇的言语,带着凶灼的诱惑力攻击。

    苏麦麦发出轻轻地“嗯”声,手臂漫无目的地箍紧男人的后背。她的腰下被他揉来揉去,掌心带着训练的粗粝和暖热,把苏麦麦的皮肤揉得发麻。

    放在平时,他一贯隽贵冷肃,不解风情,可苏麦麦分明察觉到了某种生猛霸道。能力、实力与实体的凶猛,苏麦麦真不吃素啊,她此时竟然内心黄黄的漫延开一大片。

    苏麦麦连忙呢喃道:“贺衍……不要再继续了……你该出发了。”

    贺衍其实犹在克制,否则场景早已一发不可收拾。闻言他也停止了动作,炙热气息抵在她耳畔:“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吗?”

    苏麦麦瞬时又理智了起来,红唇酸肿地说:“要看情况。”

    她的衣服被揉得皱巴巴的,锁骨下隐约的起伏若隐若现,贺衍克制地睨了眼,立时错开。

    他恢复温柔,只把上次没问完的话继续道:“等到什么情况下,才是你觉得合适的?”

    苏麦麦很想问他,可知道哪里有卖计生用品的?有TT随时都可以啊,一天几次都没意见。

    有安全保障咱们就不用忍。

    咳。

    结果外面的巷道上闪起了车灯,是陈建勇来接车了。

    这会儿各家各院都还在深睡,不宜闪灯打扰,贺衍拿起手电动冲窗外回应了一下,便把苏麦麦的衣襟拉好。他又亲了亲她,坚硬下颌磨得她疼痒:“等我回来,再告诉我这问题的答案。有事打电话,电话号码我写在书桌的卡片上了!”然后穿上军装,提起行装出发了。

    他是副团长,更是此次战略部署主要负责人,得早点到团部。家属院里也有别的三团四团战友的院子,陆陆续续亮起了发黄的灯光。

    陈建勇抚着方向盘,看到贺副团迈开大步走过来,又一声不吭地坐在了副座驾上。

    异常沉默,气势轧顶。

    陈建勇悄悄转头一瞥,怎么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咱就是说贺副团浓眉薄唇,鼻梁高挺,帅是真帅,冷也是真冷,但那冰冷严肃的气宇里又有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氛围,像发生过了什么大事。

    陈建勇就是个初中没毕业的文化,实在找不到词儿形容,反正就

    有啥特别深刻的变化。

    可能是贺副团对此演练持高度重视,已经进入高度警觉转态了吧。

    一会儿驻地操场上便遥遥响起了紧张有序的吹哨和口令声,还有战士们整体划一的踏步与跑步声响,庄严而肃穆。

    这次的战术演练是三团和四团参加,一团二团虽不用起这么早整队,但三团四团不在旅部的期间,他们也要加紧步伐,开春后的下一次作战训练就轮到一团和二团了。

    *

    贺衍一走,苏麦麦胸口迅速起伏了好久还难以平复,她感觉她可能要坠落了。她动摇地想,那一定是段十分美好的体验,她既然穿书了,当真不必难为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男女朋友确认恋爱后就可以发生关系了,何况他们现在都是正式夫妻。

    她调整思绪,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却没能再睡着。接近七点钟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笃笃的,苏麦麦隔窗一看,是四团雷团长的爱人乔秀芬,带着她女儿雷敏站在门外。

    雷敏和陈团长的女儿陈蔷、张营长的大儿子张宸望一样大,都是十岁。乔秀芬把她放在了市里上学,平时寄住在老师家里,周末才接回来,今早为了送爸爸出发,昨天周日就没送去市里。

    苏麦麦连忙披了外衣起身,问道:“乔嫂子找我有事?”

    她刚从被窝里出来,肌肤还带着香皂特有的香味,还有一种莫名旖旎的气息。

    乔秀芬下意识凝了眼她脖子上的一颗红草莓,暗暗不着痕迹地把闺女的视线错开——新婚夫妻,一分开就要一个月,很正常很正常。何况还是众所周知的,刚结婚就能接连整几晚活的贺副团长呢。

    乔秀芬压低声音问:“小苏用不用和我们一快去主道上看他们出发?好多家属都去。”

    雷敏也说:“可威武了,我们都喜欢看。”

    “好,那你们等我一下。”苏麦麦点了点头,回去换衣服。

    她的衣服基本都是单色系列,原身的三件白衬衫,还有自己做的灰色和白色的套头衫,刚到九月已经入秋了,苏麦麦挑了一套换上,又在外面罩一件拉链的运动外套。

    这是之前在市区和二姐购置结婚物品时买的,买了两套运动衫,一套鹅黄色的;一套白上衣,蓝裤子,手臂两侧有同色的蓝条纹。还有一款黑色的西装外套,但这个时期的外套都是那种硕大肩垫的,苏麦麦觉得丑,她想改成法式休闲风,还没找机会去叫周杏花改呢。

    苏麦麦走到门外,乔嫂子嗔她说:“怎么年纪轻轻的穿这么素呐,太素了,叫人家贺副团哪看得见你。”

    苏麦麦一瞧,乔秀芬果然穿着一件苹果红的双排扣上衣,闺女雷敏也是橙色的花瓣领外套,果然都很喜庆的颜色呢。

    她懒得再换了,正好避免了与贺衍同志的对视,今早说到底也不知道算谁勾引谁或者谁反扑了谁。

    苏麦麦就回屋补了一圈口红,对镜子抿嘴唇的时候,才恍然发现颈侧被他啄出了红印子。想起刚才乔嫂子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苏麦麦羞得脸一红,急忙找来一条丝巾在脖子上系好。

    七点钟整,随着一声军号响起,军绿色卡车载着两个团的战士,一辆一辆地从驻地大道上开了出去。车上的战士们个个正襟危坐,身躯挺拔,飒爽英姿,威风凛凛。

    开在前面的是三团的几辆,随后就到了四团,雷团长的车开过去时,乔秀芬和雷敏激动得直挥手,雷敏眼睛里更是盛满了崇拜。

    贺衍的车随在四团大部队的中段,勤务员陈建勇开车目视前方,表情严肃,一改往常的话痨调侃模样。

    贺衍余光扫过人群,看到了乔嫂子身旁站着的苏麦麦。其实这样的演练或者部队任务,经常会有家属站在路边目送,但他本来是想让她继续补觉的,没想到她竟然也出现了。

    他下意识往苏麦麦的嘴唇上看去,发现她涂了口红。她肌肤似雪一样白得发光,涂了口红越发娇艳得动人。

    贺衍敛眉微笑,收起了目光。

    大部队的车都开过去后,家属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家去。

    柳淑芳也来了,她也穿着鲜亮颜色,紫底带花瓣纹的涤棉上衣,站在离苏麦麦不远不近的地方,看见她和乔秀芬在一处还怪不好意思。

    昨天那事儿闹得柳淑芳不光彩,事情解决了就算小事,但若四仔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可就相当于诬蔑了马妹花一辈子。

    关键是结果并没有三长两短,所以现在人人都知道柳淑芳诬蔑了马妹花,往后柳淑芳再说个什么,估计没谁敢随意相信了,她就更觉得犯糗了。

    她男人孙毅是三团二营的教导员,昨天那事儿闹得家属院沸沸扬扬的,秦旅长和爱人陶向红肯定也听说了。

    孙毅很是批评她一顿,说马嫂子再怎么也是一团团政委的爱人,她如果还想继续在部队待就必须管住嘴,管不住自己那张大嘴就是破坏团结,就是拖累他前程!

    孙毅还让柳淑芳设身处地想一想,解设被误会的是她自个,还解释都没法对人解释,那会是什么样感受?

    柳淑芳真的往那样一想,如果昨天后果严重,而自己被冤枉害了个孩子,她简直都要窒息。

    但她没有勇气再去马妹花院子里了,上回在那院子里吃酸辣粉和鸡翅,吃得都和马妹花聊上了天,结果昨天撞见那一幕,刹那间又管不住八卦起来。

    一大早她看见苏麦麦就又是惭愧又感激,路上鼓足了勇气主动打招呼说笑:“小苏,我院里种的茄子熟了,上午你过来我这边拿。我可给你都摘好了,不拿就该放坏了。”

    苏麦麦前几天来大姨妈,贺衍都没让她动厨沾水,吃的是食堂。听到柳淑芳提起茄子,她顿时就想到了鱼香茄子,油多又带劲。

    住家属院真心好啊,这家嫂子拿个鸡蛋,那家嫂子摘个果蔬,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她还不知道,马妹花正在酝酿给她送肥母鸡呢。

    苏麦麦就微笑道:“好,我回头补个觉就过去,谢柳嫂子。”

    乔秀芬也拍拍她手说:“傍晚我去你院里,有件事儿找你商量商量。”

    然后就上前并排走在柳淑芳的旁边。

    乔秀芬是四团团长家属,按理说管不到她三团家属身上,可上周五陶向红刚刚提醒过,柳淑芳转头又管不住了。

    柳淑芳被乔秀芬提点的更加不好意思,咬着下嘴唇别扭:“昨天的确是我冲动,一遇到事就嘴急,话不过脑先出口。我家孙毅也已经严厉批评过,还请乔嫂子替我和秦旅长爱人说说,我会和马妹花道歉的。”

    乔秀芬看她这回的确有诚意改正,也就安下心来。心里越发觉得成立一个家属委员会的必要性,共同读书学报,抓紧提高整体家属的思想和精神文明素质。

    ……

    苏麦麦到家终于睡了个回笼觉,九点多就去了趟柳淑芳院子里。

    柳淑芳准备了两个网兜,分别装着四根胖乎乎的大紫茄子、一把长豆,还有四颗土豆,说是一份给苏麦麦,一份给她同院的马妹花。

    苏麦麦提起来沉甸甸的,往网兜里一掏,竟各掏出来一盒港岛牌的珍珠霜。

    这个年代大多数的女性护肤品都用雪花膏,虽然苏麦麦皮肤底子好,怎么样都雪白细腻,但也想用点好的呀。保养要从年轻时候就开始。

    珍珠霜里面含有水解珍珠技术,上脸好推开好吸收,还能补水美白提肤色,她倒是真心想要收下的。

    只是这也太贵重了,尤其还是香江港过来的更难得,苏麦麦就和柳淑芳说要给她算钱。

    柳淑芳的弟弟是海员,常年在外跑,

    她弟妹考上大学去念书了,侄子就放在部队里跟她自个儿子一块上学。

    她弟弟深表感谢,在外面买了好东西就会给她寄过来。

    柳淑芳难为情地说道:“我弟能买到,一共寄了六盒给我,送你们两盒,我还有四盒呢,够用到猴年马月。这次多亏了你小苏,要不然我心里也过不去,之前我还怀疑过你身份,想想真糊涂了……就是你拿去给马妹花的时候,跟她说一声是我对不住,算是赔礼道歉。免得她以为我在挖苦她皮肤糙黑,回头还要记恨上我。”

    苏麦麦听得好笑,其实柳淑芳人不算坏,但的确八卦过头,放到信息大爆炸时代,应该很适合做标题党娱圈营销-号,希望这一回过后能改改。

    苏麦麦计上心头,她倒不认为因为被柳淑芳怀疑身份就要翻脸,反而是柳淑芳弟弟能有渠道弄来这些港岛的好东西,今后她可以来个“代购渠道”呀。

    她在穿书前看过不少年代文、香江文,对八零年代物价有个大略估计,就按着市价把自己的这盒珍珠霜给了柳淑芳二十元钱。

    多给点,下次再问人家就好开口了,人家也乐意帮忙带货。

    柳淑芳起先推脱不收,推不开就收下了,听她弟弟说这东西在广州三盒四十九块五,她自己一分钱没花还额外多赚了。划算。

    苏麦麦拿着蔬菜网兜回去给马妹花,把柳淑芳的话转述了一遍。

    马妹花把珍珠霜掏出来,看见银色的圆圈盖子,白瓷印有繁体字儿的瓶身,瞧着就是挺精致的稀罕东西。

    马妹花喜欢稀罕东西,也喜欢自己能变化,变新变跟上步伐,但她总是压抑自己的这种想法。

    她在窗缝瞥见小苏姑娘洗完脸后,站在堂屋的镜子前面抹,都那么白了还要抹。马妹花瞅着挺羡慕的,但叫她买,她又不知道能买啥,还怕被廖政委取笑什么“进步,鸭子白天鹅”的,听着气人!

    现在有这么一盒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马妹花就说:“仇人送的,当然要收,和柳淑芳那大嘴巴子说我收了,下次再胡扯我照样撕她。”

    回屋关上门,自己赶紧对着镜子抹起来。还别说,她皮肤本来是灰黑有点干裂纹的,涂上去之后一开始丝丝凉凉,还辣辣的发麻,但一会儿手抹上去当真感觉舒服了。

    ……先藏着偷偷抹,别给廖满仓看见!

    就不爱看他瞧不上自己的模样,多识几个字写几篇公文了不起啊?看把他能耐。

    到傍晚的时候,乔秀芬就过来找苏麦麦了,把要筹备家属委员会的事情和她一说。苏麦麦听完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以前她住奶奶家的时候,奶奶家的小区就有那种类似的家委会,过年过节包个饺子、写个对联什么的,很有生活气息。

    苏麦麦也想丰富丰富咸鱼躺的生活,一边给乔秀芬沏红枣桂圆茶,一边说道:“好啊,需要我做什么工作,乔嫂子请说。”

    乔秀芬抿着滋味香甜的桂圆茶,叹道怎的啥食物在小苏手里一弄,都这么可口呢。

    她想起陶向红关于贺副团与贺老政委父子关系的暗示,计上心来,便又提议道:

    “我看家属们对你做饭的香味感兴趣,正好拿这个做噱头,到时候你也分享分享怎么做菜的,让委员会的活动更吸引人……不然我看这样吧,你就当委员会的负责人之一?”

    第38章 第38章电器真全呐,看得人直流……

    叫自己当家属委员会负责人?

    苏麦麦听乔秀芬说完,一下子想起了居委会、街道办的工作,第一印象就是拉不完的架、操不完的心……不太合适,她是来躺平两年的,不想再卷了,这两年就让自己安稳舒适地享福吧,前世卷得太累了,得养精蓄锐。

    再则说,当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难免和嫂子们打交道最多,万一苏麦麦再说漏什么,比如对这个年代众所周知的东西不熟等等,再被人怀疑一次身份怎么办?

    苏麦麦想了想,先表达了两句乔秀芬对自己看重的谢意,然后说道:“我初来乍到大院里,很多人面孔都认不熟,一来怕不能服众。二是负责人要有能解决家属日常生活问题的能力,最好是那些随军多年的嫂子比较合适,对各家之间的关系知根知底的,更容易应对,我目前还是太生疏了。”

    “不过我很支持陶大姐和乔嫂子的建议,不仅带动生活积极向上,还能团结融洽感情。和大伙儿分享厨艺当然也是好事一件,等我列一列食谱就可以每周开始了。我看不如这样,乔嫂子挑个时间把家属们召集起来开个选举会,可以选举他人,也可以自荐。得票最多的前五位来当负责人,大伙自己选出来的也心服口服。当负责人其实不一定非要有文化,有时候能处理家常琐碎的能力和魄力也很重要的。”

    乔秀芬倒是全没想到这一点,她刚开始只想选几个有文化有才艺的,比如李娜,部队小学当老师的孙庆红,庄政委的爱人吕娟,苏麦,再加上自己。苏麦虽然年轻点,毕竟是总军区政委的小儿媳,传到贺总政委的耳朵里,也表达一下咱们十一旅对小苏的重视。

    但细琢磨之下吧,小苏说得其实很有道理。家属素质参吃不齐,有些时候光有文化是行不通的,反而是那种会落地会摆平琐碎的才管用,但这样的人一时也想不起来谁合适。看来投票选举是个好主意,得亏小苏一下就想得出。

    乔秀芬便又皱眉道:“好是好,但家属文化水平有高有低,个别家属虽然扫过盲,却只会认字不太会写,你让她们不记名投票,她们觉得为难,这怎么选呢?我和陶嫂子商量过,小苏你年轻思想活跃,还是认为你来当其中之一的负责人比较好。”

    苏麦麦听这么一说,估计在秦旅长做过背景调查后,不少人已经知道贺衍的身份了。越是这样苏麦麦越要注意规避风险才行。

    她又建议道:“这好办呀,让被选举的家属们站在前排,每人面前拿一个数字牌,大伙儿只要写简单的对应数字投票就行了。我虽然不做负责人,但我很乐意配合乔嫂子你们做事,你们有啥活动喊我一声就来了。”

    ……这样既能够显得积极,又不用操心拉架日常,还不容易暴露底子。

    乔秀芬由衷赞道:“还是你主意多脑子灵活,一下子就把问题解决了。我想了想你说的也对,就好比前几天家属吵架,一言不合就能扑成一团打起来,光有文化是拉不动的。小苏你一个姑娘瘦胳膊细腿的,哪里招呼得过来。是得找个对各家谁跟谁有过节、谁跟谁关系好都清楚的负责人。”

    “那这样吧,我们先写个通告出来,开会投票选举五个负责人,家属区包干分片负责,有要紧事再聚一块商量。小苏你刚随军,还需要再熟悉熟悉,就先当我们委员会的顾问,你看怎样?”

    “嗯,乔嫂子这样安排好,我觉得很光荣。”苏麦麦爽快地答应下来了。又约好后天一起去郭团长的家里,找李娜做动员的工作。

    乔秀芬回去找陶向红一说,陶向红暗叹,难怪贺副团长挑选小苏做媳妇儿呢,贺家在总军区一贯低调廉俭、公私分明,绝不利用职务走便利,就连大孙子贺辞琅也都是放在炮兵营的连队里从基层做起。你瞧瞧小苏这处理事情的能力,既能敏锐地考虑周到又有条理性。美酒配新囊,佳偶一对啊。

    晚上陶向红和秦旅长说了进展的情况,说三天后要先开个全院的家属大会,得找地儿开。

    刚好柳淑芳冤枉马妹花陷害张营长儿子的事情一闹,还有家属互打巴掌,秦旅长也觉得事件虽小,但影响很不好,要把家属们的思想觉悟紧快地抓起来。秦旅长就让后勤部腾出一间空房,做为家属委员会的活动场地先

    用用。

    后勤部倒是正好有一处空房很合适拿来用,那房子一排三间,就在家属区通往部队驻地的中间,本来是用作设备存放的,其中一间屋顶和墙有破漏,还待修,就把东西都搬空了出来。最近都没下雨,可以先拿来用着,边用边修,而且电灯、电线什么的拉起来很方便。

    于是苏麦麦就帮忙草拟了一份广播稿,大概内容是:为了改善随军生活质量,跟上社会发展的步伐,军区鼓励在大院成立家属委员会,委员会既有读书看报(包括新颖杂志,社会热点)、兴趣交流(讨论服装款式、美食菜谱、带娃经验),更有文体活动(比如交谊舞、音乐会等等),给大家丰富生活的同时,带来更多幸福的体验。现向全体大院军嫂发出光荣的邀请,欢迎莅临三天后晚七点的首届家属大会!

    虽然只是一次闹哄哄的选举大会,但要包装得充满正式感一点,给人带来参与的荣誉感。这对于学新闻传播学的苏麦麦而言,可谓拿手小菜了。

    乔秀芬看了广播稿连声说好,当晚就在喇叭里播出通知了。还在播出时加了一句,有小苏嫂独家秘方的茶叶蛋煮法分享。

    “播报,注意,现在播报一则通知——”

    喇叭筒就挂在驻地总道拐进家属区的前面一根电线柱子上,面朝着家属大院,平时只有面临检查,或者播报重大通知时开启,或者建军节、国庆节、春节等喜庆节假日用来播放歌曲的。

    因此喇叭一响,每家每户,包括正在洗脚的男人们都支起耳朵听得仔细。

    这两天学校正好开学注册,三团和四团又奔赴了演练基地,感觉全旅都空了许多。家属们正闲得慌,听得一下子来了劲。

    多好啊,从来都是他们男人开这会那会的,女人们就围着锅台和孩子转,什么时候也有专门给她们开的会了。还有那茶叶蛋,前些天熏得人们直嘴馋,那可是把周枣花都吃迷糊、张四仔儿急噎着的好味道,大伙儿都挺期待的。

    军人们也期待,呵,倒是看看一群家属们能开出个什么新鲜会议来,拭目以待。

    *

    马妹花挑了一只肥母鸡送给小苏,又担心她细皮嫩肉的不会杀鸡,特地处理好了才给她送过来。

    苏麦麦就用葱姜蒜、小米辣、八角芝麻花椒,和白糖、老酒等佐料,做了一锅椒麻口水鸡。贺衍不在,她一个人也听不了整只,端了半锅送到对门给马妹花和廖政委尝尝鲜。

    正好廖政委夫妇俩在吃饭,瞧着小苏落单,就干脆留下她一块儿吃了。

    苏麦麦本打算向廖政委打听一下李娜和郭团长离婚的事情,就没推辞,先问点原由出来也好打有准备的动员战。

    郭团长和廖政委都在一团共事,两人是老搭档了,廖政委还真知道不少情况。

    说这个李娜原本在一个大单位工作,还是文艺骨干,不知道为什么和家里赌气。刚好那会儿郭团长休假期间来看望单位的亲戚,亲戚听说他单身,就跟单位的邻居们说,帮忙给军官侄子介绍个对象。

    九年前郭团长还是连级干部,生得憨厚端正,军人气质淳朴威严,被正在赌气的李娜瞧见了,李娜就说要嫁给他了。

    当时两人还没相处过呢,可谁让李娜长得漂亮呐,郭团长农村出来当兵提干,平时女同志都没打交道过几个,看见李娜后瞬间动了心,见李娜坚定要结婚,想也没多想就结了。

    郭家亲戚也没跟他细说过,当时李娜是为了什么和家里赌气。但那个年代,单位的子弟青年下乡,家里几个孩子名额分配之类的,很容易闹矛盾,赌气正常。郭团长心态耿直,自然也没多问。

    休假期结了婚,之后李娜就一直住在娘家。郭团长父母早逝,老家只有亲戚老辈,刚开始郭团长每年休假,四分之一时间回老家,四分之三在李娜娘家待。老家没人后,休假就都在李娜家里,对李娜和岳母家那是好的没话说,要啥满足啥,体贴入微,夫妻俩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

    前几年李娜家的二哥下乡返回城里了,带着老婆孩子,家里没地方住,天天吵,还要让李娜把工作名额让给他,李娜妈也说七说八的,搞得她不快。

    郭团长好说歹说,总算把李娜劝来随军了,说离远点耳根清净。李娜来部队后挑这挑那不得劲,本来过得不冷不热也还能行。但前阵子她回去探亲后再来,就铁了心气闹着要离婚了。

    一开始的理由说是单纯过不下去,想离,组织上问她具体哪里过不下去。她脸一红,又说不上来,被郭团长扛了回去。

    过些时第二回又来,就说是夫妻不和,感情破碎了。可郭团长这边明明觉得夫妻俩过得挺好啊,而且郭团长工作勤奋,端正威武,工资账本都交给老婆管,好好的一个干部没犯错呢,无缘无故怎能能批离婚?

    就又给劝说了回去。

    廖政委一边说,一边琢磨着道:“估计是在外边有人了,除了这个没别的原因。”

    “都说要对媳妇好,部队军人更要对媳妇好,可对媳妇好过头了也惨,分分钟被欺凌得没有家庭地位。,唉”

    言语里夹杂着一股压抑的怨气。

    苏麦麦听得暗自抿唇。

    果然,八卦并非女人的专属,男人们八卦也是很有天分的。别看廖政委一个经常写报告的有文化干部,那都是把八卦闷心里,一说出来就暴露了。

    被马妹花粗暴地吼了一句:“唉什么唉,你说有就有啊?!你哪只眼睛看见她在外面有了?有证据摆出来,没证据别瞎哔哔!不给你饭吃还是没帮你洗衣服了咋的,还怨上了?”

    经常被没证据造谣的马妹花,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廖政委被她一顿吼,赫然怂了,低声道:“这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这么想,是团部大伙背着郭团长分析出来的。你想想,郭团长对她有多好,你要是去过她娘家就知道了,她娘家买电器多少便利都是郭团长帮她办下的,收音机、洗衣机、电冰箱、电视机……啧,这几年来随军了,也一样没委屈,谁过得都没她舒坦,穿得比那画报上的女明星都时髦。你说有个对她这么好的丈夫,她离婚干嘛,没准真是外面有人了。”

    说得马妹花心里一个咯噔,她这两天偷着涂港岛的珍珠霜,她那张从未保养过的缺水的脸,刚开始用的效果那是立竿见影。昨晚睡觉前,廖赴延突然没忍住往她脸上看几眼,说:“怎么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出,以前也长这样吗?”

    呸,就是嫉妒老娘变年轻了,马妹花心里得意。

    自从扔掉花椒杆子,不用给廖政委补阳气之后,心虚惭愧的马妹花把夫妻那事也停了,让廖政委养养底子。廖政委每天一入夜就关灯,跟特赦似的看都没看她,难得关注到她变化。

    继续继续。

    但东西是柳淑芳给的,要是被廖满仓知道自己收人东西,又该批评。

    马妹花顿时又吼道:“女同志爱打扮就是有问题了?!那天广播里还说了,要丰富家属的生活,要从穿衣吃饭舞蹈活动上丰富。许你们男人个个精神抖擞,训练、跑步,不许我们女同志追求进步?亏你还天天给我说,没有求证就不能下定论,谁给你这么说的,我找领导去告他?”

    苏麦麦在旁边听得好笑,她忽然发现,马嫂子这口才很好的嘛,字句掐在点上。虽然话糙但理不糙,透过现象看本质。

    家属院的负责人,没准就缺个像马妹花这样的角色。

    苏麦麦就建议道:“马嫂子说得有道理,这一轮我站你。开会那天晚上你主动自荐一个吧,就把你这套理论说一说,大伙儿估计都能鼓掌。”

    马妹花擦着袖子别扭:“那哪能呢?全大院里没几个看我顺眼的,我站出来不是自讨没趣?”

    苏麦麦鼓励道:“可不一定,你刚自己都说了,没有求证就不能下定论,平时嫂子们

    也就嘴上调侃,至于顺眼不眼神你也没求证过。比如鸡蛋,你看那天兰青嫂收下鸡蛋后,不是满脸感激嘛。再说了,真当上负责人,遇到那些你讨厌的造谣生事儿你还能管管,多痛快你说是不是?”

    苏麦麦照着她的痛点说,说得马妹花也有点心动了。就算站出来没人选,反正掉不了一块肉能咋的,当上了还能让廖政委看看她能耐。

    不过不能表现出来,先去了再说!

    隔天苏麦麦就邀上乔嫂子,一道去了郭团长的家里,找李娜做文体负责人的动员工作。

    还别说,去了一趟真开眼界,电器真全呐,看得人直流口水。

    要是贺衍也能整这么多家伙,苏麦麦还想多咸鱼躺几年。

    第39章 第39章难怪这么漂亮,比她见过……

    李娜住的位置比较僻静,和报刊亭的营业员汪婷住同一个院子,汪婷的丈夫是副营职干部,在军衔上属于郭团长的下属,平时小夫妻两个都对李娜挺敬着的。汪婷白天去报刊亭上班,院子里就安静得没啥人。

    “李娜在家吗?我们过来坐坐。”乔秀芬边走边朝里说道。

    苏麦麦随着乔秀芬走进去。

    李娜正在屋里放唱片听呢,粤语的流行歌曲,在这北疆的军区大院里略显突兀。她声音放得不大,走出院门就不太听得清了。

    苏麦麦觉得调子略感耳熟,像是港台武侠剧的主题曲。她只会听懂一点粤语,感觉在唱“往日意,今日痴,他朝两忘烟水里……”

    李娜听得如痴如醉,神色宛然沉浸在某种情愫中,身姿跟着音乐独自舞动,忘记了周围。

    看见乔秀芬与一名年轻军属走进来,下意识就觉得是为了自己离婚的事情来的。

    她丈夫郭强是一团团长,叫了四团团长的爱人过来劝说,也算是同级别的好说话。

    李娜脸上淡淡的,便停了动作,把粤语磁带取出,换了另一副纯音乐的带子,调成低低的背景音。

    说道:“乔嫂子来了,请进来坐吧。”把沙发上的电影杂志拿开,用鸡毛掸子扫了扫并不存在的灰,表示待客礼仪。

    苏麦麦坐在一侧,打量了眼四周,卫星牌收音机,长城牌电视机,洗衣机,电风扇,还有院子里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除了因为家属区夜晚十点半过后断电而用不了的电冰箱,基本的时代大件都有了。

    看得苏麦麦真心动啊,不行,等贺衍演练结束后她也要跟他商量一下。

    虽然提倡干部要节俭,不能铺张奢侈,但事实证明,在工资水平能达到的前提下配置这些家电,并不会被人说的。

    苏麦麦细听收音机里的音乐声,笑着问李娜道:“李娜嫂放的这是《蓝色多瑙河》吗?听着耳熟。”

    说完跟着音乐轻哼了一下旋律,她平时熬夜卷学业的时候,经常听钢琴曲释放压力。

    李娜不禁诧异,她在部队里几乎遇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尤其郭强,觉得她听这些绕来绕去的外国曲子有毛子趣味,听得耳朵不麻得慌吗?一跳一跳的。

    她刚才特地把声音调很小了,苏麦麦竟然都能一下辨别出曲子名。李娜两眼意外地亮起,问道:“你也喜欢听世界名曲?还会背诵曲调?”

    额……一不小心又露多了。但为了动员工作,拉近距离,咱就再扯个借口吧。

    苏麦麦收敛了一下,措辞道:“之前我们镇上有下放的留苏工程师,他们休息时候就拉手风琴、吹口琴放松,还有《白桦林》、《斯卡布罗集市》、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圆舞曲》等等。我不会拉琴,只是听多了对曲子就熟了。”

    她说着,又哼了几句《天鹅湖圆舞曲》。

    顿时把李娜的脸色都暖和起来了,好像终于遇到了能说话的人一样。

    李娜眉目间露出点儿久违的喜色:“手风琴我倒是也能行,不过会拉的曲子不多,我主要擅长舞蹈。对了,你是……哪家的军嫂,之前没怎么见过你?”

    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盒咖啡罐,给苏麦麦和乔秀芬冲上了咖啡。

    李娜平时家里很少来人,家属们知道她高傲便主动识趣的不打交道,战友们知道郭团长惧内,一般也不来她家串门。偶尔来坐坐,泡的也都是茶水,泡咖啡可算稀罕了。

    乔秀芬欣赏地望了眼小苏,这个李娜平时对人不冷不热,基本独来独往,难得小苏熟悉几首名曲,让她态度热络起来。有了这个开场白,之后的谈话就好找切入点了。

    乔秀芬接过话道:“哦,还忘了介绍,这是我们四团贺副团长的新婚爱人,叫苏麦麦。我和小苏今天过来是有件事儿想找你商量商量,瞧我这一坐下来啊,光顾欣赏你家布置的情调,差点忘记介绍了。”

    乔秀芬很懂周旋,看来也提前打听过李娜的喜好。

    褐色的咖啡粉在杯子里溢开浓郁醇香,苏麦麦陶醉地猛吸一口香气。

    看到咖啡罐子新颖,外包装则是粤省的字样,她不禁打量李娜,发现她墙上的海报、咖啡牌子和磁带都是和广东相关的,可李娜是苏省人啊,哪买来的许多粤省的新东西。

    李娜泡好了咖啡,直起身来,眉眼细致地打量起了苏麦麦。

    二十出头的姑娘,身段姣好,齿白唇红,冰肌玉骨的。难怪这么漂亮,简直比她见过的所有文艺演员都要美艳,原来是贺副团长的妻子。

    前几天大院里就私下传开,说贺副团和小苏是总军区贺老政委的儿子儿媳。那天马妹花跟别人掐架时,有人听见炮兵营贺连长管贺副团叫作“四叔”,兰青的丈夫张营长是二团的,张营长回去透口风给二团的陈团长,陈团长又和郭强也通风了,所以李娜就也知道了。

    她估摸着这是组织上故意派乔秀芬和贺总政委的小儿媳来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神色就又淡了下来。

    李娜冷淡道:“如果你们是来劝我别和郭强离婚的,那还是不必麻烦了。我和他离婚是离定了,他也还年轻,没孩子拖累,趁早离婚再去找一个,谁都清爽,强行拖拉没意义。”

    乔秀芬和苏麦麦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郭团长的处境堪忧啊。女人只有真打算放下了,才会用这种冷淡空洞的眼神谈离婚。

    可是不对啊,郭团长明明那么好一个男人,这整个军区大院哪家能把所有钱都给媳妇儿花在这些东西上的。除了农村出身,其他真挑不出毛病。

    乔秀芬就笑笑说:“我们不是为这事,是有别的事来找你商量。但说起这事儿来也是好奇,李娜你别怪我多嘴问一句,你和郭团过得好好的,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呢?要说过不好平时也没见你们吵过架、斗过嘴啊,突然就坚定要离?”

    李娜听得脸色稍赧,她和郭强是吵不起来,一旦吵架郭强那乡下人出身的,他就啥话不说扛起她扔去了床上,等一番折腾完哪容她剩下力气说话。

    李娜最无语就是这个,想起来就有气无力且恼火。

    李娜眼神像飘去很远的地方,然后又收回来,低头看见了自己手腕上新戴的广州制造的彩宝手串。

    一下子,她心意又坚决下来:“说离就是离了,谁劝都没用。越早离越清爽,谁也不必耽误谁时间。他人好,就让他找欣赏他的人去吧。你们既然是为别的事,那就直接说别的事。”

    苏麦麦与乔秀芬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苏麦麦就接过话说道:“是这样的,军区号召我们提高部队家属生活质量,关心战士婚姻生活问题,踏实安家北疆,共同建设祖国繁荣,所以我们近期准备成立家属委员会。”

    苏麦麦把家属委员会的大概内容介绍了一下,除了日常的分片包干负责,节庆日聚餐表演等,主要还有周五晚上的读书学报,周六日晚上各两个小时的交谊舞蹈活动。

    “只是现在的大部分家属和部队官兵们暂时都还不会跳,刚开始一段时间需要有人来教,李娜嫂子在地方单位上就是文艺骨干,我们一致觉得请你来教最

    合适了。不管之后你和郭团长离婚与否,部队大院也是你生活过几年的地方,在这段时光里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你看呢?”

    苏麦麦观察了这一会儿动静,发现说起郭团长来,李娜并没多少厌恶,也说不出具体的不满,就只是一味力图迅速地撇清关系。看来她离婚的原因比较复杂和隐晦,并非纯粹的感情破碎。

    所以她并不劝她别离婚,只说在大院里留下一段回忆,这就让李娜听得舒畅了,没啥抵触心理。

    李娜知道郭强人品挺好,憨厚稳重,但决定离婚就是心意已决,她是不会改变的。

    但面前这位小苏既然是总政委的儿媳,如果自己答应下来,也能旁侧帮着郭强热络一下关系。

    就算李娜还他的一笔情账。

    她才这么稍微一想,立时又担心,如果万一自己答应教跳舞了,组织上就会以她还愿意留下为借口,不给批准离婚。

    “……打你,看我不打烂你屁股!一个暑假不做作业,别个孩子都注册完了,你连册都住不了!”对面一个院子内传来女人打骂孩子的叫嚷和哭嚎。

    李娜眼里顿时又闪过一丝倦怠,而后坚定绝然道:“不好意思,我虽然会跳几步舞,但没啥教人的经验,也教不好家属,你们再去找找别人吧。”

    说完转过身去这擦擦那擦擦了,暗示赶客的意思。

    ……

    从李娜院里出来,乔秀芬发愁地皱起眉头。如果李娜不答应,那就只能去外面请人来教了,要打出入报告、来回接送麻烦不说,还得额外花钱请。

    乔秀芬睨了眼苏麦麦,苏麦麦雪白的颈子就像白天鹅一样,前两天小苏出门都系一条花丝巾,今天才解下来了。

    你说哈,这小夫妻俩新婚缠绵的,都马上要启程出发了,大半夜还在那整活。是要吻得多重,才会两三天才消淡下去呐?

    想想自己跟雷团长老夫老妻的,革命同志一样拍拍肩膀就出门了,真是说不出羡慕还是感慨。

    乔秀芬看着苏麦麦窈窕的身段就说:“小苏,要不干脆你试下能不能教吧?”

    苏麦麦:啊,我?

    苏麦麦可不行,她四体不勤,吃饱了最喜欢蜷着了。别说交谊舞不会,广播操都未必记得住。她想象一下自己在人群里张牙舞爪的样子,自己都不忍心看。

    不过说起广播操,她忽然想起了广场舞,广场舞就非常适合家属院的嫂子们每天跳跳练练啊,而且也很简单。

    早知道她穿书前就该多趴窗户上看看阿姨们怎么跳舞了,对了,有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苏麦麦记起了姚红霞,姚红霞在幼儿园做教师应该能歌善舞,可以找她重新编排一套动作看看效果。

    如果暂时交谊舞不能解决,那就先让嫂子们学跳广场舞吧。

    苏麦麦心里有了主意,忙脸红道:“我农村出来的,哪会这么高档的舞蹈艺术,乔嫂子看把你心急的,都高看我了。”

    “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如果李娜嫂子不愿教交谊舞,到时候家属区就先跳跳健美舞,这也很有吸引力的,既有韵律,又能提高精神状态,健美身形。这个我倒是可以和姚红霞一起商量着来编编,等找到交谊舞的老师了,再把交谊舞安排上。”

    她把广场舞改了个名字,叫健美舞,毕竟乡下小镇没有广场。但国家号召发展体育,叫健美舞还行。

    乔秀芬听她这样一说,也是,下放的工程师能拉个世界名曲已经算很宽松的了,那个年代谁还敢跳舞?也是这几年开放了才逐步又把交谊舞提上来的。

    只怪小苏实在长得太漂亮,很难让人联想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姑娘。

    乔秀芬想起之前关于糖衣炮弹的谣言,越发觉得无中生有,一个农村姑娘哪会跳交谊舞呢?

    但交谊舞是一定要学的,不仅因为当前社会喜欢这种新鲜时髦,而且还是秦旅长爱人陶向红亲口表达过感兴趣的活动,又能促进部队战士们出去和地方单位搞联谊时的表现。

    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好在有健美舞也能先有个吸引人的噱头来!

    乔秀芬就安下心说:“那好,你得抓紧和姚红霞对对口风,我好去跟向红嫂子反馈。”

    说着两人就回家去了。

    这几天姚红霞都不来找苏麦麦了,一开始苏麦麦以为是糖衣炮弹的风波要避嫌,但现在没误会了,竟然也不见人影子,等开完会去苗嫂子的院里找找她。

    *

    很快就到了周五晚上开会的时间,由于广播喇叭通知到位,今晚上来的家属还挺全,一间四方的大屋子里坐了满满当当几十号人。

    这本来就是之前用于存放设备的场地,面积宽敞,后勤部收到通知后也已经提前做了布置。

    靠黑板前面的一排桌子和靠背椅,坐着主持会议的乔秀芬、陶向红和吕娟,对面是几排大长板凳,分别坐着各家的嫂子。之后如果搞活动,就可以把长板凳移到墙边放着,场地使用很方便。

    苏麦麦已事先把需要用到的选举卡片、纸条和铅笔,都准备上了,统一放在三个纸盒里以备分发。

    乔秀芬本来要留她坐在主持会议的桌前,苏麦麦想了想,低调行事地坐在了对面家属们的第二排板凳上,挨着马妹花旁边。

    只见柳淑芳在打毛衣,一改往日的八卦针线戳不停;周晓群在讲段子,讲得边上几个年轻嫂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谢嫂子则把孩子带过来了,边坐着边继续喂饭……军嫂们都热情高涨,毕竟是第一次属于她们自己的委员会啊。

    窗户外面还有一些男人在好奇观看,部队战友的八卦属性再一次得到体现。

    “好,现在大家安静一下,我们有请陶向红嫂子把成立家属委员会的主旨讲解一遍,然后再由大家共同选举出委员会的五名负责人。关于负责人,大家可随心意推荐,也可以自己上来自荐,最后不记名写上投票对应的数字,票数最多的五名家属就被当选为我们的负责人。”

    乔秀芬清了清嗓子,把小苏跟她说的策略重述了一遍。

    陶向红便接过话筒开始讲起话来,讲话的腹稿她在家就练习过,讲得自然又流畅。

    庄政委的爱人吕娟听得,不禁暗生羡慕,什么时候自家老庄才能出人头地再往上跃一跃,那时候就能轮到她带头讲话了。

    吕娟只把手上的毛衣织来织去,心想等会儿当着很多人面叫苏麦麦试试,也好显得关系亲近。哼,老庄只会闷头干活太老实,那就别怪她自作主张为母女俩的未来拼一拼了。

    陶向红讲完开场话后,家属们便陆续站起来推荐人选了,被推荐的人选走去黑板前面。

    也有人起身自己站上去,比如在部队子弟小学当老师的孙庆红,她觉得每周五晚上的读书看报活动自己可以起带头作用。

    还有人站起来推荐苏麦麦,说道:“就小苏吧,小苏做的菜恁香,顶好每天都给咱们推荐一两道菜谱,大家的饭桌上也能跟着香一香,省得光闻吃不着!”

    逗得大伙儿一顿笑,几个跟来的熊孩子哦哦地拍手又跺脚。“对对,我也要吃香喝辣,让妈妈学着做!”

    “还吃香喝辣,你都胖得三层下巴了,滚回去让你爹把书皮包了!”

    陶向红是很希望小苏能当选的,奈何听乔秀芬说小苏拒绝了,宁愿当后勤忙碌的顾问。

    陶向红就笑着说道:“小苏是挺合适,咱们今晚开会的广播通稿,选举的方式和材料都是她想出来的呢。”

    第三排坐着的苗素莲,听了心里就暗暗地不舒服,没想到贺副团竟然是总军区政委的小儿子。难怪气质生得那般卓绝,普通家庭出身的干部哪来那股宠辱不惊、遇事豁达镇定的做派,藏得太隐秘了。

    真便宜了苏麦麦,怎么刚好就在人被催婚的路上遇到呢?真懂得抓机会。这要是换姚红霞遇上,现在自己就是军干世家的亲戚了,唉!

    苗素莲又想起这次如此重要的演练,选择让三团和四团去,没准就是看在贺副团与总政委的父子面子关系,不然怎么自个老陈的二团去不了?

    苗素莲忘记了是部队上级层层综合能力考评的,只觉得心里酸涩,听见有人推荐苏麦麦,就给坐在角落的二团家属使眼色。

    知道这个二团家属和一个三团的家属

    闹不和,私下里正嫉妒人三团参加演练出风头呢。好话赖话苗素莲自己不说,又让别人去说。

    那二团家属会意,便喊道:“这部队里的事儿咱没法说,怎么选个家属委员会还得套关系呐?人姑娘刚来就选上了,没带这样玩闹的!”

    第40章 第40章她基本已经瞄定了六个目……

    孟嫂子悄悄在为上次误会小苏抱歉呢,听见这话便回了一句:“刚才大伙儿吆呼小苏分享做菜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来着,一到推荐她,这还没选上就嚷嚷起来了?只许人家出力是吧?”

    实在小苏做的饭菜太香了,大伙儿都眼馋嘴馋得不行。

    立刻也有不认识的家属帮腔道:“对啊,向红嫂子都说了,让我们大家自由推荐。”

    苏麦麦是真不想担这个事儿多的负责人呢,况且家属委员会最要紧是促进团结。

    她忙笑盈盈地站起身来,作谦虚的模样道:“几位嫂子抬举我了,只我初来乍到家属院,人名都还认不全,这个负责人的确更适合成熟一些的家属,我就不参与竞选了。不过我很乐意和大家分享做菜,以后就每周五晚上读报结束后,我来分享一道菜谱吧!”

    瞧瞧人家姑娘大方的,不仅没往心里去,还依然热情地为大伙儿开解。众人纷纷啧叹起来,真是人美心地善呀,好招人喜欢。

    小苏谦虚温柔,丈夫贺副团又去演练不在身边,这次的演练贺副团付出甚多精力,甚至把新婚休假的时间都挪用出来,千万别让他爱人受什么委屈了。

    乔秀芬便适时解围道:“家属委员会的筹备工作都有小苏的参与,还提了很多落地的宝贵意见,我和向红嫂子本来也希望她当负责人,既然小苏这样说,之后就当我们家委员的顾问好了。”

    “同意。”“我也同意。”人群里传来附议声。

    苗素莲只好不咋乐意地向那个说话的二团家属瞥了瞥,示意打住。

    ……呵,怎么说都有挂个“顾问”的名义。人家贺总政委的儿媳妇嘛,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群爱拍马屁。

    乔秀芬扫了扫周围,发现李娜果然没来,心里略感失望,又大声地问道:“谁有才艺的也可以自荐和推荐,比如会交谊舞、会唱歌这样儿的。我们现在紧急缺的就是会跳交谊舞的家属。”

    “会唱二人转算不算,算的话我上去了!”有个东北嫂子发问,逗得会堂里一阵大笑。

    旁的就调侃她:“广播里都说了,是让跟上时代的步伐,你这都多老掉牙的了,我可没兴趣学,我就爱学那新鲜的,时髦气儿的!”

    人群里的姚红霞纠结地抿了抿嘴唇,犹豫要不要站起来,她们学幼师的基本都学过跳健美操和交谊舞。

    但姚红霞不是特别想教别人跳。

    自从知道贺副团和苏麦麦两人拆不散之后,姚红霞为此伤心了好几天。尤其在澡堂洗澡的时候,她悄悄瞥见麦麦姐的雪颈和锁骨都被男人吻出羞涩-草莓,臀位还有被揉捻过的微微痕迹,可见感情是有多么好啊。她就更伤心了,伤心之余还有求而不得艳羡,更加坚定了她择夫的信念。

    她基本已经瞄定了六个目标。

    有两个是士官,长得挺帅,还有个样貌不咋样的排长,但嘴甜能哄人,哄得耳朵都麻呼麻呼的,就先不说了。

    主要是这三个:

    一个是副营级的参谋,个不太高,人长得还行,侧面打听过好像没结婚;

    一个是刚提干上来的连长,虽然暂只是连长,但看他戴的手表和气质,感觉像南方那边家庭宽裕的类型;

    还有一个……就是正在闹离婚的郭团长了,别说姚红霞老惦记别人老公,是那李娜自己不知足,先提出要离婚的。

    那郭团长才三十二三岁,又没孩子,男人年龄大一点懂疼人。如果离婚离成了,姚红霞就能享用李娜留下的满屋子好东西,还能一跃升为团长夫人,看她小姨苗素莲还敢再叨叨自己?

    姚红霞也是在某个灵光一闪的刹那,才注意上这个正准备离婚的郭团长。

    最近她正互相瞒着每个目标,酌情挑选呢。

    如果她站起来说自己会跳交谊舞,那之后的周末活动上,她就只能去教一群已婚妇女跳,不能把精力匀出来,去给男同志展现自己曼妙的舞姿了,还怎么能吸引未婚的军官呢?

    总之,她就装作不会,她非得找个有职级有魅力的男人结婚不可!

    之后别人如果问她明明会跳,为什么之前不说,她大可以撒谎说刚练出来的。

    “二人转也行啊,你想上就先上来,大伙儿投票选举。”见没有会跳交谊舞的站起来,吕娟嫂子就边笑边鼓励道。

    其实她也会一点,但她是旅部政委的爱人,哪能去干教别人跳舞的卖力差事。

    接着又有几个家属被推荐了,刘班长的媳妇儿周枣花也自己走上去自荐。

    周枣花是有私心的,为人民服务顺便再帮着安排自个二妹的一点点私心。

    上两周,她和老刘、李峰带着派出所的民警,还有街道办的妇女工作人员,去车站后边的出租房里堵住了曹远和那个怀孕的三姐儿。

    大清早的,跑车出差半夜回来的曹远还在睡觉,光着上半身穿着条裤-衩趴在简陋的床上。三姐儿先起床了,打开门倒洗脸水,他们几个人就冲进去,当场抓了个正着。

    周枣花和丈夫刘班长先二话不说,一人提起一个,先照着脸上哐哐煽几巴掌解气。

    彼时曹远懵逼没全睡醒,被煽得两眼冒金光。地板上搁着他的拖鞋,民警质问他为什么有媳妇了还在外面跟人怀孕同居?

    曹远到底是个跑运输久了的,打交道也比较圆滑,就解释说三姐儿是他在跑车路上救下来的女人,因为觉得可怜就帮着租了个房子,当做干姐姐看待。

    他妈麻季红也是为了照顾干女儿,才过来给她送老母鸡的,坚决咬定不是重婚。

    街道办事员是个女的,找周杏花做过衣服,委实看不下去,放着那么标致能干的妻子不要,跑外头偷腥!

    听曹远这泼皮无赖的话,气得当场大骂:“还说不是重婚?你睁开狗眼看看,一个出租屋里就一张床,你们枕头都摆在一块,穿着裤-衩睡了,这还能撇的和你没关系?”

    周枣花:“呸,不要脸!该把我那不辨是非的妈叫来现场看看!叫我妹来我还怕污了她眼。”

    好在民警也有办法,把两人都拘了回去,分开盘问。果然曹远和那三姐儿的口供对不上一致,一个说是在这里认识的,一个说是在那里认识的,一个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和这人怀的,一个说是和那人怀的。

    民警再唬唬三姐儿套几句话,说:“你最好说是和别人怀的,他就彻底把你撇清关系了,到时候人生地不熟,谁来给你的生活负责?”

    三姐儿担心曹家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当场一着急,就把什么话都说穿了。

    街道办很利落地给周杏花办理了离婚手续。

    曹远和三姐儿都被拘了起来,具体怎么判定要看半个月后的法官怎么说了。

    三姐儿可能得拘半把月,而曹远既要罚款,还可能要拘半年左右。他得庆幸他和三姐儿认识的时间短,没重复办理结婚证,不然就得判两年。

    但这样一来,运输车队的工作就算丢了。

    麻季红和曹琴俩母女捶胸顿足哇。眼看着儿子的工作打了水漂,闺女攀高枝的相亲泡汤了,能赚钱的儿媳妇也果断离婚了,麻季红气得呀,三天两头就跑到周杏花的裁衣店里,母女两个轮流拍着大腿坐在地上撒泼大哭。

    骂周杏花心眼歹毒,置她儿子/哥于死地,白吃白喝他们曹家六年,转头二话不说就绝情离婚了;还说周杏花故意不生孩子,想害曹家绝后,这才逼得曹远没办法在外面拣回来个怀孕的女人照顾,结果还被周杏花诬赖说重婚!不下蛋的母鸡心比煤炭黑啊!

    麻季红还跑到周杏花的娘家,一口一个“亲家母

    可怜可怜我,还有你那孝顺女婿吧“的央求周家妈劝劝杏花,去帮曹远说几句让步的好话,让曹远少拘个把月就能放出来。

    周杏花干脆连自家妈都不见了,每天吃住都在裁衣店里。

    麻季红和曹琴一看骂不管用,就在店里拿着剪刀到处乱剪,谁来做衣裳就朝谁的布料乱戳,搞得周杏花店也开不下去了。

    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左邻右舍的心里都清楚,但谁都不想招惹这对奇葩母女俩。谁胆敢帮杏花说上一句公道话,麻季红就能一屁股坐在谁大门口骂半天,生意都没法做。

    恼得周枣花带着老公刘班长和战友进城,报派出所把乱戳剪刀、危害居民治安的母女俩抓走。又让周杏花把已经做好的衣服账结了,店也先别开了,直接把缝纫机抬上车,暂时住进了自己的部队里,先躲过那群奇葩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周枣花心里想着,自己把一个离婚的妹妹弄进大院里来,万一别人问起了总是不方便。不如她也竞选一下负责人,帮大伙儿多做点事,也好有底气一些。

    周枣花和刘班长夫妻俩在家属院的人缘不错,选她的人倒是不少。

    周枣花都上去了,马妹花也该有动静了。苏麦麦坐在旁边,鼓励地说道:“马嫂子真不试试?错过机会下次可不知道啥时候能有了,你连廖政委都能镇得住,还怕站上去几分钟嘛?”

    小苏说话音调温柔,像果汁儿甜甜润润的。马妹花听小苏一鼓动,那种想要学着变积极变进步的心情生起,原本就酝酿着的勇气顿时大幅增长。

    马妹花两手攥了攥拳头,又揩揩衣服领子,做一脸底气十足的模样站去了讲台前:“我也来自荐一个。”

    她一亮开嗓门,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几个吵闹的熊孩子都忽地卯住了嘴。

    有魄力。苏麦麦暗赞:唔,自己眼光不错。

    马妹花站在那一扫对面乌压压的脑袋,竟忽然有一种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空旷感。

    她心里想,反正站都站上来了,还怕个毛球啊。就算出了糗,外面那群爷儿们顶多事后去老廖面前掰扯几句,她又不是没被人编排过,她无所谓,只要别是廖满仓站在外面当场听就好了。

    结果她往窗外一瞥,麻了个蛋的,以为廖满仓没来,他却竟已经赫赫然坐在了外面的石头上,两眼看着里面呢!

    这个廖满仓,最近体谅他不必办那事儿,他是闲得慌了吧还跑来看热闹,回去看不拧碎他胳膊!

    马妹花再打退堂鼓是不可能了,她就干脆整了整嗓门粗嘎道:“我知道我上来了,大家也未必会选我,回去还得被那陈世美未遂的廖满仓好一顿笑。但是我既然敢站出来,老娘我就直说两句,在整个家属大院里,谁和谁家关系好,谁和谁家有过节,那都没我马妹花的份,我既不和谁关系好、也不和谁瞎几把嚼舌根,谁的边都不站,选不选我大家看着办。”

    说完然后闭嘴,接过了乔秀芬递来的号码牌,挺胸扩肩地站直了给大家投票。

    本以为没人会选的马妹花,但投票统计出来,马妹花的票数竟然排在第四名,看来很多人都是看中了她一句“谁的边都不站”这话的。

    于是家属委员会的五个负责人就选出来了,乔秀芬是主要负责人,还有小学老师孙庆红,周枣花,马妹花,以及一个会唱歌和扭秧歌的家属叫丁琳。

    苏麦麦往会场门口望去,李娜的身影始终未出现,看来离婚心意已决,不用再等她了。只好找姚红霞和丁琳一块儿商量看,怎么编排出一支广场舞先给大伙儿跳起来。

    投票选举结束,苏麦麦便如约分享了茶叶蛋的煮法,等到散会已经快九点钟了。

    吕娟织了一晚上毛衣,眼见大伙簇拥着往门口挤,正是人人都看着的时候。她就连忙笑盈盈地走过来,对苏麦麦亲热道:“哎哟,小苏小苏你等等,来来,我这几天又织了不少了,就差两节袖子就能织好,你来给我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门外的场坪上光线黄澄澄的,苏麦麦讲菜谱的时候嗓子扯得大,这会儿都有些晕乎乎的。就也没多想其他,吕娟把毛衣套上来,她就帮着给试了试,还夸赞了几句:“吕姐手艺真不错,我上回就说你这件毛衣织得好看,二十年都不会过时的。”

    陶向红让苏麦麦喊她“陶大姐”,吕娟便也改口让她喊“吕姐”。苏麦麦答应了前者,后者自然也要改口了,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却觉得关系热络。

    苏麦麦没留意到吕娟话里的技巧,吕娟之前说的都是“帮我闺女试试”,今晚大庭广众下说的却改成“你来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家属们不明就里,都以为是给小苏织的呢。

    有知道贺副团身份情况的,就觉得这首长家的小儿媳就是好啊,刚到家属院随军,连旅部的政委爱人都主动笼络起来了,好会做人;

    有不知道的呢,就纳闷了,吕嫂子平时都不给自家政委织件毛衣,怎么好端端热情地给小苏织起来了。

    吕娟察觉洞悉,偏却不解释,笑眯眯地和苏麦麦打着招呼回家去了。

    夜晚入睡前,陶向红就和秦旅长说起了吕娟套近乎的举动。陶向红私下觉得吕娟不必这样,贺总政委一家子就不是那种喜欢拉关系的做派,小苏刚到部队随军还不熟悉门门道道,这样容易给小苏惹非议。

    秦旅长更加觉得吕娟是多此一举了,他和庄政委共事多年,老庄的努力和能力上级都看在眼里,职级上的升调自有安排。这次的战术演练,所以秦旅长也特意让庄政委去主管,也是想给他多一个展现,吕娟这样咋咋呼呼反而不好了。

    贺总政委就算看重庄政委的业绩,也不愿意让人误会是通过与自己小儿媳拉关系,才升调的。

    更何况,听人说贺衍和贺总政委父子俩关系不太和睦,这样反而给贺衍招上说不清的麻烦。

    “妇人之见。”秦旅长就叹口气没说什么,关上灯休息了。

    “诶,你说什么话呢?什么叫妇人之见?有你这么偏见的吗……明早上别想给你做蛋茶汤喝了!”陶向红躺下去又爬起来,不乐意地数落。

    *

    隔天正好是周末,苏麦麦就找来姚红霞和丁琳,一块儿讨论怎么编排广场舞了。哦,是健美舞。入乡随俗,之后就都叫健美舞吧。

    按乔秀芬的计划,最好是在这几天尽快地把舞蹈动作编出来,下周六晚上家属们就可以直接跳上了。

    苏麦麦说健美舞适合在室外跳,正好她们家属委员会的活动厅外面就是一块空坪地。要用到的电路设备和收音机,后勤部已经让人去安排了,之后还会从后勤补给中每个月给家属委员会拨一笔活动款项,具体多少还要等月中他们的例会开完后决定。

    姚红霞是能唱会跳的幼师,丁琳在老家则是秧歌队的队长,正好后世的广场舞步其实与秧歌的步伐有相似之处。再让姚红霞加入健美操的一些动作,改良之后就能出来一套既简单好跳又有新鲜活力的“健美舞”了。

    苏麦麦用《请你到天涯海角来》做为音乐背景,让姚红霞和丁琳现场跳了一段给陶向红和乔秀芬看,两位嫂子看了直说好。

    乔秀芬又把苏麦麦好一顿夸:“你说说咱们小苏啊,这是什么好用的脑子,看得我现在就想跳起来了。”

    的确很欢快,有一种莫名吸引人融入进去手舞足蹈的冲动,奇妙的动感美。

    陶向红也很高兴,唏嘘道:“这要不是摊上个后妈,没准小苏都上大学了……不过没上也不打紧,要去上了大学怎么还能遇上我们贺衍副团长啊,当军嫂也是件光荣的事。”

    那当然了,苏麦麦听得心里得意呀。广场舞的魅力可不容小觑,你别看简单,那是连刚学会走路的小baby都忍不住跟着跳的动作呢!

    只被陶向红这句话说得,又想起了大学……她还没去考虑过大学文凭的事儿呢,穿书前就是被论文卷死的,她现在暂时不想上学了,等和大佬离婚后再说吧。

    苏麦麦这几天一想起那日凌晨,与贺衍压在枕头上气息灼热的一幕幕,她心里就砰砰砰地直跳。如果下次贺衍再那么吻她,她怕是撑不住防线了,她两手挂住他就想直接索要。

    然而原文里大佬结婚期间始终保持禁欲,这要破了禁之后离婚还能按剧情走么?

    打住打住,清心寡欲,嗯咳。收回心绪,苏麦麦就谦虚道:“两位嫂子别夸太多,免得我飘起来了。还要感谢红霞和丁琳嫂子领悟快,基础扎实,这么两下就磨合成一整套动作。”

    陶向红和乔秀芬深以为然,又把姚红霞和丁琳一顿表扬。

    接下来就是挑选适合健美舞配乐的磁带了,得买活泼明快、旋律感强的配乐,这个好办,眼下的很多民乐歌曲和流行歌曲都是这种明快的。

    周三的下午姚红霞不用排课,就叫来一辆吉普车,约上苏麦麦和丁琳一块儿去市里挑磁带。

    开吉普车的是个司机班的小伙子,叫张垒,中等个子,长相挺不错,根根竖起的头发,阳光开朗的性格。

    苏麦麦认得他,之前结婚时跟陈建勇一块来搬过东西,就跟他打招呼道:“小张班长,怎么是你开车啊?你和红霞认识呀?”

    丁琳也挺好奇的,按说不应该认识,姚红霞的姨夫陈团长是二团的,和张垒不怎么打交道。

    红霞是陈团长的妻外甥女,又正值说亲的时候,平时经常在驻地晃悠,很多小伙都盯着呢。话听得张垒脸一红,扶着车门边说边上车:“小霞要去市里,我就开会儿车的功夫,那能不答应吗?”

    低沉的嗓音,配着那被日光经常曝晒的麦色皮肤,很有性张力的样子。

    普通士兵转士官后,也是能在部队继续干挺多年的。尤其司机班这种有技术的,立了功还容易提干,职级再往上升。

    姚红霞广撒网,因此不介意谁都沾一丝蜻蜓点水的关系,谁又都不深。

    姚红霞夹了嗓子含羞道:“谢谢张垒哥了,我们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丁琳:哟,苗素莲这外甥女行,还叫上哥了呢。

    嘴上道:“那我们还真是沾红霞的光了哈,走吧,去买磁带。”